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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姑妄言 作者:清·曹去晶 | 书号:48285 时间:2019/4/12 字数:283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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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梅孝廉决意辞名 钟员外无心逢侄(1) 钝翁曰:写梅生得中者,彼一生情意兼笃,并无失德。且读书一场,不博一第,何以荣其⾝?中而不仕,正是他之广识⾼人一头处。 钟生、梅生赓和诗词,陶情山⽔,不过销磨岁月而已。不然,一部书他两个系正经脚⾊,到收场时恐太冷落,未免有強弩之末之诮。 写赏江梅为引出郗友之故,引出郗友要明郗夫人之始末,并将充好古、杨为英收拾了去。 钟生出京,遇荣公于张家湾;郗友进京,遇荣公于临清州。前后隐隐相对。郗友途遇荣公,为他在土山置房地流寓张本。钟悛之恶,不应有小狗子改过之儿。但钟俊之恶,自作之孽也,已报其⾝矣。小狗子之改过,钟越之遗德所致也。试以古人匹之,许善心为隋室忠臣,许敬宗为唐朝贼子,许远复为唐忠烈之士,三代忠佞大异。小狗子今⽇之事,不相类乎? 连写易于仁、牛质家事,一结二人之 ![]() 李贼之死,虽不⾜尽其罪,亦可稍快人心。 写弘光、马士英、阮大铖三人,照应第一回內,神谓燕王云:“上天已生圣人,神器已有所归一语”今看他们所做所为,正可谓为大清驱民者,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也;为大清驱明者,弘光、马士英、阮大铖也。 钟生坚辞马士英之召,又劝贾文物不受职,不但见他有识,⾜见那时已非世界矣。 第二十三回 梅孝廉决意辞 钟员外无心逢侄 话说崇祯壬午之秋,梅生得领乡荐,钟生同宦萼、贾文物、童自大约公贺同过了。钟生既系故 ![]() ![]() 梅生道:“莫非弟侥幸后有开罪于长兄处么?” 钟生道:“非此谓也。弟与兄自幼至壮,无一月不相聚数次,契厚之情,诚所谓异姓骨⾁。后因弟恋着 ![]() 况弟与兄俱鲜兄弟,故鄙心未免有恋恋耳。” 言毕凄然。梅生大笑道:“兄以弟明岁还北上么?” 钟生道:“吾兄今既折桂,明岁定赴琼林,焉有不去之理?” 梅生道:“弟连今岁这一番都是多举的。弟与兄幼年同笔,观诸子皆已释褐。惟有弟这一领青衿,他恋着我再不肯去,弟前⼊场时,主意已定,已将酒果祭过他,替他送过行了。倘得侥幸,也与他永别。即落孙山,亦与他永辞了。今幸叨一第,只算把读书一场的债负结过就罢了,还想甚么功名富贵不成?兄看今⽇这局面,尚可求仕么?,家国已如垒卵,若一⼊仕籍,竟去和光同尘,尸位素餐。又无此千重面甲,要呈⾝报国。上言得失,兄就是前辙了。设或竟言听计从,恐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前⽇有一敝友自都来,携得有逆闯檄文,弟不能记忆全抄,內中有数语道: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 ![]() ![]() 此数语切中时弊,不可因人废言。吾兄试看今⽇之域中,恐非明朝之天下矣,尚何仕为?弟从此与兄徜徉山⽔,做一对潇洒闲人。虽不能效唐六如、祝枝山二位先生玩世的⾼致,且免于流俗,脫乎污世。世间事总不要管他,了此余生罢了。” 钟生大喜。此后果然他二人无三⽇不相聚,无十⽇不同游。城中则冶城、钟山、狮子山、清凉寺、黑龙潭、桃叶渡、史家墩、秦淮河、 ![]() 他二人游倦之时,或钟生到梅生家,或梅生到钟生家,不过是羹菜壶酒小饮,赓诗围棋说剑,别有幽趣,不可共俗人言也。也时常与宦萼、贾文物、童自大相往来。与他们相聚,就不是这个措大的雅淡风味了。无非是大饕膏饮,击鼓催花,豁拳行令。再不然就是梨园搬演,杂耍打跌,乒乒乓乓,一味热闹而已。【辱翁曰: ![]() 一⽇,梅生到钟生家来,二人上斋共酌。偶然落下雨来,钟生道:“此所谓下雨天留客了。” 梅生笑道:“但恐天留人不留耳。” 钟生也笑道:“这两句俗谈,竟有一个念法甚妙。道是: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 可新异否?” 二人抚掌大笑。钟生道:“吾兄今⽇在此,我二人抵⾜共榻,清话一宵罢。” 梅生道:“这是极妙的了。” 洗盏更酌,衔杯赏雨。钟生道:“我二人何不以雨窗共酌为题,各赋一律。不拘五言七言,后成者罚一巨觯兄意何如?” 梅生道:“兄既有此⾼兴,弟敢不勉強从命,以步后尘?” 钟生取过诗弹,递与梅生,拈了斋侪怀偕四韵,道:“用此四韵,不必拘次,任人各用可耳。” 遂分了笔砚。 钟生想了一想,一挥而就。看梅生时,也作完了。彼此互相请教,钟生先看梅生之作,是一首五言律:清风来北牖,细雨酒幽斋。 座內惟知已,饮中无俗侪。 豪昑添逸兴,看剑壮雄怀。 心地问⾼士,肥轻非所偕。 钟生看了,道:“珠⽟在前,令我形秽,小弟罚一杯。拙作不看罢。” 梅生道:“弟不过是抛砖引⽟,吾兄恐形我之丑,所以不肯赐教之意耳。” 钟生递过,梅生看道:闲倚芸穿对旧侪,何求难助隔天涯。 纷纷细雨催诗兴,片片飞花壮酒怀。 说剑昂蔵低宇宙,谈诗密迩小书斋。 ⾼歌畅饮烧银烛,笑傲王侯非所偕。 梅生道:“观兄佳作,弟真献丑了。” 彼此奖逊了一番,重复又饮。钟生道:“弟今⽇与兄做个竟⽇之乐。弟方才想了十二个字,乃人生之所必有者。我与兄各拈六字,每字任意作一小词,先成者敬一小杯,后成者罚一大杯。何如?” 梅生道:“弟焉能与兄为敌?若如此,弟就要酩酊了。先后皆用小杯,但分敬罚之名为优劣罢。” 钟生道:“就如尊命。” 遂将贵、富、寿、⾐、食、奢、吝、酒、喜、怒、乐、愁十二字录出, ![]() 钟生掭笔拂纸题寿字,道: 一世浑犹舂梦,⽇月如梭飞动。老健几多时,二竖傍人胡閧。堪痛,堪痛,纵到百龄何用?右调《如梦令》梅生题的是贵字,道:官将相,位侯王,声势豪华世罕双。一旦到头舂梦觉,金章紫绶两茫茫。∮业鳌兜妨纷印妨饺丝幢希饕艘槐v由挠兴ィ室换佣伞5溃骸扒虢獭!泵飞旁谒 ![]() 罗绮轻裘体称裁,夏凉冬暖任心怀,是他顽福自应该。 露肘捉襟褴褛态,先贤曾历不须哀,皆由前定命安排。 梅生道:“且敬兄一杯。俟弟完了再领罚。” 钟生饮酒,梅生捉笔写了递与钟生,道:“小弟是一调《忆王孙》,题的是富字。” 钟生看道:堆金积⽟费辛勤,美酒羊羔⽇夕亲。绣榻罗帏佳丽呈,任強横。无奈时光不让人。 钟生道:“兄之佳作,可谓后来居上了。敬服,敬服。” 梅生笑道:“谬奖,谬奖。” 大呼:“斟罚酒来。” 小厮斟了送上,梅生接酒在手,想了想,一饮而荆搁下杯,即举笔,顷刻题就。钟生也连忙写完了。先看梅生的,是食字的《菩萨蛮》一调。 食前方丈杯盘列,炰羔脍鳖华筵设。五鼎款嘉宾,大烹皆八珍。恣情贪 ![]() ![]() 梅生看钟生的,题的是奢字: 挥金似土逞豪強,宝马尽银妆。俊仆豪奴罗侍,美 ![]() ![]() ![]() 看钟生的酒字道: 一醉解千愁,妙处无过酒。事大如天醉亦休,不必拘升斗。称做钓诗钩,又调驱愁帚。不饮旁人笑我痴,乐趣君知否? 梅生道:“兄之尊作,⾼出弟万万,真令我甘拜下风。兄之敏思,岂逊于弟?有此妙想,故不肯草率下笔耳。” 斟上二杯,两人同饮。各有所思,梅生道:“我每人只得二题了,完了一齐饮罢。” 钟生道:“兄言甚妙。” 梅生题的是愁字,道:潇潇苦雨,旅客无资斧。囊罄⻩金遭贫,曲尽⾐衫褴褛。终年九食三旬,那堪仰面来人。破户败庐风雪,孤衾独对残灯。∮业鳌肚迤嚼帧诽饫肿值摹肚芈ピ隆芬坏鳎溃航涣加眩畚亩肪剖住j祝悍缜镌拢驶ㄑ傲g嗌搅魉唬嬗阍鼐聘夏丁8夏叮吒枰磺蜕咱拧? 又看钟生的一调《好事近》题喜字,道:堂上老人舂萱,百岁犹然康剑遭际升平时候,得亲心欣忻。 ![]() ![]() 看他怒字的《谒金门》一调,道: 人情薄,附势趋炎逢恶。覆雨翻云随意作,善良遭侮谑。误国奷琊凶 ![]() 二人看了一遍,互相赞扬。谈笑了一回,又饮了数杯。不觉漏下三鼓,也都有了几分醺意,方同榻而卧。 次⽇,梅生别去。不多时,又是除夕。过了元旦,到初四⽇,钟生请了梅生来同饮舂酒。钟生道:“新年俗例,彼此都要互相邀请。终⽇饕酣酒食,未免为梅花所笑。弟久慕江梅盛迹,因无伴侣,未得一游。不知兄可有此⾼兴,我二人去做番冷淡生活,暂脫酒⾁地狱之厄。兄意何如?” 梅生道:“妙甚,妙甚。弟生于斯,长于斯,痴长四旬,闻江梅之盛久矣。年年想去一游,未得其便。兄若有此雅兴,弟当趋陪。还有一件,我们不必拘拘定要去看江梅,随处有可游赏之地,就盘桓一两⽇,索 ![]() 钟生大喜。 二人坐两乘小轿,携了三四个家僮,叫人担着行囊食盒。出了仪凤门,到天妃宮,在大殿上赡妃子圣像。妃姓林,四海总神,沿海诸郡县咸祀之灵显特异,故人多致敬。在大殿看了看永乐时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带来四个碧⽟磉香柱,又看了殿后那块天然⽟磬,晴则燥, ![]() 次⽇早饭罢,叫取了几钱香资送了和尚。起⾝,将午到了洪济寺,拣一处僧房作寓,次⽇方去游赏。那梅树是数百年古物,也不知始自何代。大者有数抱,小者也有两围三。有亭亭立独的,有垂偃如盖的。有斜欹的,有侧卧的。有三五株相聚一处的,有一二株立独稍远的。正开得烂熳,远远望之,竟是数百棵⽟树,香闻数里,游人如蚁。 他二人拣了一丛四五株之下,铺坐饮。香气馥郁,沁人肺腑。气慡神清,乐难言喻。又见那来赏玩的人,也有乘轿来者,也有坐船来者,也有徙步者。都携着舂食盒,还有一种携撂舂盛者。【江南闲汉多,既喜浪游,而又无资。买些须佐酒之物,以⼲荷叶包之,以卢瓶贮酒,亲手携来。到彼赏花。饮毕,一撂而回,故美其名曰撂舂盛也。】也有雅俗,也有男女。但这妇女们穷人家如何来得起?都是富贵人家闺秀。他恐男女混杂,也拣那数株梅树相聚之下,都解下绣裙来,连结了系于树上,做了帏帐,在內中饮酒赏花。还有挟 ![]() 二人赏玩了数⽇,又游了游燕子矶,看了一番江景,正下山来。 到关帝庙前,只见一群人围着,钟生同梅生也近前一看。地下跪着两个花子,一个没了鼻子,一个瞎了双眼,一腿臁疮。【余向在江南內桥遇见两个乞儿私语,一个算着倒运的帐,临年 ![]() 一面说着,一面打。那花子只是喊叫,并不说甚么。那人道:“你这奴才,问着你不说,我就罢了不成?我送你到了衙门夹起你来,看你说不说?” 那花子打急了,说道:“是我一时吃了屎狗,【不是吃了屎狗,因杨为英而卖 ![]() 那人道:“卖与了甚么人?” 花子道:“卖与江西巡抚荣老爷家了。” 那人道:“我不信,你如何就卖到他家?” 花子道:“现有媒人,这个可是说得谎的?” 那人忿忿的又打了两下,道:“我不同你讲,告了下来,凭官处治。夹着你这奴才,追着媒人,自有个的实下落。我且寻了地方总甲来,把你两个奴才 ![]() 转⾝就走。 钟生听见话话有因,叫家人撵上那人,请他来说话。那人正走,听得后面叫道:“那位爷站站,我家老爷请你说话。” 那人听见,连忙回⾝道:“是那位老爷?叫我说甚么?” 家人指着钟生,道:“我家老爷姓钟,是刑部员外。” 那人住在同城,岂不知道?忙走回几步,到钟生面前。钟生与他拱拱手,他不敢回礼,但躬⾝道:“小人不敢。请问老爷呼唤,有何吩咐?” 钟生道:“兄上姓?” 那人道:“小人 ![]() 钟生道:“方才兄打的那人是甚么人?姓甚么?” 郗友道:“那个瞎子叫做充好古,当⽇小人的妹子不幸嫁了他这个下流奴才,一生酷好庇股,把家俬花荆后来厚上了一个兔子,叫做杨为英。他没有钱使,小人外边去做买卖不在家,他竟公然把小的妹子卖掉了。那个臁疮腿没鼻子的花子就是他心爱的杨为英了。小人后来回到家中,听了这话,要去告他。他不知如何知觉,把间破房子卖了,两个就一齐逃了出来,躲了这十多年。不知几时害天报疮,弄成这个样子。小人今⽇来看看江梅,偶然遇着这两个奴才。虽然他瞎了眼,声音举动还影影认得。他今⽇到了这个地步,也就算现报在眼了。但不知舍妹下落,所以要呈官追出个底细去处,小人好寻了去看看,以尽兄妹之情。” 【世间有如此好哥哥耶?我不敢信。果你真是郗有矣。人有视妹妹如陌生者,见此愧否?】钟生听了这话,方明郗氏到荣公家的缘故。上前一把拉着他的手,笑道:“兄不必着急,今妹的始末原由,我尽知道。我曾会见过两次,我替兄报个喜信罢,不必与那下流奴才较论,也不必惊动官府衙门了。” 那郗友惊道:“老爷贵人,如何得知舍妹下落?” 钟生道:“这话说起甚长,此处也非说话之所。兄同我到敝寓,细细奉告。” 郗友同钟生、梅生步着到洪济寺来。 钟生向梅生道:“这件事弟 ![]() 梅生道:“从不曾见兄提及此事。” 钟生道:“连 ![]() 说话之间,已到了寓处。 携手共⼊,让坐。郗友道:“小人怎敢坐?” 钟生定拉他坐了,道:“兄如今是一位夫人的令兄了。” 郗友笑道:“老爷这语甚奇,舍妹焉有这样的福?” 钟生笑着道:“兄疑我是说谎么?我当年做秀才时,在这位梅兄府上会文,回来途间遇雨。天又晚了,只得在一园中棚下暂避。” 遂将郗氏投⽔起,怎样救他,次⽇送他⾐服盘费。后来只说兄八月內回家,令妹就有靠了。接着那时我侥幸得中,忙忙碌碌,所以我就不曾去看。又把出京到了张家湾,如何遇见,如何相待,怎样承他夫妇二位盛情,如今侍郞夫人难道还是假的?幸亏今⽇遇我。若到了官,审出 ![]() ![]() 钟生忙扶起,大家又谈了一会。郗友告辞,満脸喜⾊而回。钟生送了出来,只见两个小和尚跑来,道:“方才两个花子不知为甚事跳下江去,连泡儿也不见冒一个,就不见了。好些渔船救了一会,总不见影儿。” 钟生向郗友道:“也就⾜以怈舍妹之气了。” 郗友别去。 钟生与梅生次⽇到燕子矶山顶上亭中坐下,俯瞰大江,见一群少年 ![]() 那生愠而 ![]() 摇船客令立十竿于百步外,引彀大呼道,中某节,百矢无一虚谬。诸少年大惊,邀上座,遂取觥自酌。钟生遥见之,知为异人,邀之上山同饮,请述姓名。彼大笑道:“吾摇船客耳,有何名姓?” 豪饮了数觯见钟生的小童 ![]() 呑声泣尽伤心泪,赢得霜⽑两鬓增。 其二: 一叶长江万里浮,填 ![]() 痴心想望⻩河⽔,逆向昆仑西北流。 其三: 自嗟无地可依栖,只合孤舟东复西。 怪杀伤心堤畔树,年年舂暮子规啼。 题罢,掷笔,如飞而去,迨呼不顾。到江畔,跳上小船,放于中流,不知所往。二生不胜叹异,虽知其为隐君子,恨不识其姓字。钟生、梅生又游了两三⽇,也兴尽而返。不由旧路,就进了观音门,又看陈妙常女贞观故址。进了神策门內城,又到古宁庵、紫竹林二处,游赏了两三⽇。这两处都修枯禅的真僧,一个吃酒⾁的混帐和尚也没有,甚是幽雅。正合了古诗两句,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他二人也合了两句,道: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闲。【偶忆一笑谈。一大老与友僧相约某⽇到彼寺闲游,至⽇到彼,亦昑此二句。主僧笑道:“老先生虽闲了半⽇,老僧却忙了三⽇。” 】二人途中分路归家。正值大雪弥漫,钟生在轿中,赏着那 ![]() 钟生道:“列位是甚么话?都是好街邻,这可使不得。【真古道君子,使轻薄儿郞愧杀。】列位,这样大雪在此有甚么贵⼲?” 內中一个姓金的,名叫金德 ![]() 钟生忙问道:“竟死了么?” 众人道:“才摸他的 ![]() 钟生听了,艴然变⾊,道:“岂有此理?救人一命,莫大 ![]() 遂吩咐家人道:“你们同轿夫快把这个人抬了回去。” 那家童上前一看,道:“这个样子是活不得的了,何苦抬个死人到家去惹是非?” 钟生喝道:“胡说!就是死在我家,众位⾼邻都是证见。难道这样一个人,还怕人说我图财害命不成?他就死了,我与他一口棺材埋葬了,也是一点仁心。” 众人道:“老爷的恩德,这是极好的事。” 众街坊巴不得要推⼲净,向轿夫道:“你抬着老爷的轿,我们帮着送了这人去。” 众人上前抬了那乞儿到钟生家来。 钟生也不坐轿了,随众人踏着雪,步了来家。把他抬到一间小房內,放在一张 ![]() 钟生见了这乞儿,就像至亲骨⾁一般,由不得心里惦着,再睡不着。【但恐近⽇至亲骨⾁未必如此。】天才微明,就叫人煮粥与他吃,亲自又起⾝去看,见他动得些了,叫家人取了两件绵⾐,一条绵 ![]() 扶养了两三⽇,那乞儿已好了。他原没有病,不过是冻饿坏了的。得了这几⽇的 ![]() ![]() 钟生拉起来,道:“你姓甚么?是那里人?为何就到了这个地步?” 那人见问哭着说道:“小人姓钟,就是本京人。原也是个好人家儿女,祖上都是诗礼人家。因为自己不长进,自幼贪赌好吃才到了这个地位。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的。” 钟生听得他是同姓,又觉得他彷佛当⽇哥哥的形状,心有所触,忙问道:“你可有⽗⺟么?今在那里?” 他听见问这话,越发大哭起来,答应不出。钟生道:“问你缘何不说?” 他方道:“老爷若问到这上头,我越发该死了,所以不敢答应。” 钟生道:“你只管说。” 他道:“我⽗亲原在此处住,后搬到清江浦去开店。为了一场人命,把房子也卖了,才救出命来。小人不成器,赌输了没得还人,将⽗亲的几两银子输了,不敢回家。遂投了一个四川丰都县姓顾的四衙,跟了去。这些年顾四衙又死了,【丰都县的故四衙,焉有不死者。】小人空⾝出来。几千里奔到这里,想到清江浦去,我又不敢见我⽗亲。在这里要寻我的一个叔叔,总问不着。年程荒旱,几个钱用完了,⾐服也当卖吃了。后来没法,只得讨饭。谁知连饭也化不出来,所以流落到这个田地。肚里空着,前⽇遇那场大雪,故此就冻倒了。要不是老爷的天恩怜救,小人此时也喂了猪狗了。” 钟生见他说的与向年嫂子话相近,忙又问他道:“你叔叔叫甚名字?他做甚么事?” 他道:“我的那叔叔比我只大三四岁,离他时,他才十来岁,我只七八岁。如今就在眼前也不认得,也不知他做何事业,所以找寻不着。他的名字我常见爹妈说,他在城外公家读书。叫做钟情。” 钟生听说,知他是小狗子了,却不认得。又问了一句道:“你⽗亲叫甚名字?你⺟亲姓甚么?” 他道:“我⽗亲叫做钟悛,我⺟亲姓鄂,我叫小狗子。” 钟生上前一把抱住他,哭道:“我的侄儿,我就是你亲叔叔钟情了。” 小狗子把他看了一看。【看了一看他,妙。犹相逢是梦中也。】重复跪倒,叩了几个头,放声大哭了一常钟生把他拉着到了內里,指着钱贵,对他道:“这是你婶娘。” 他也叩了头。又指着代目,道:“这是你小婶娘。” 他又要叩头,钟生拉住道:“作揖。” 他把手一揖。又叫了钟文、钟武来拜见了哥哥。然后叫他坐下,问道:“你⽗⺟如今可知道怎么样了?” 他又哭起来了,道:“侄儿不肖,自从出来,如今已十多年了,并不知⽗⺟音耗。” 钟生也流着泪,将他上京会试时,遇见鄂氏已嫁了何家,并他⽗亲已死了,无力买地⽔葬的话对他说了。那小狗子听了这话,站起来向着墙尽力一头撞去,⾎流満面,倒在地下。 钟生惊得忙抱住,叫道:“侄儿,你快醒来。” 叫了有多声,只见他喉中声响,总不做声。钟生要热⽔,钱贵忙递过。撬开牙灌了几口,听得喉中一声响,吐出两口鲜⾎,大哭道:“侄儿此刻就死已是迟了。叔叔不杀我,还救我做甚么?” 钟生哭道:“那是你幼年无知,你如今就死也救不转你⽗亲了。你若能改过自新,你⽗亲也就瞑目了。” 劝抚了一会,替他把⾎拭了,包好了头,扶他起来。叔侄二人悲悲切切,连晚饭都没吃。 过了夜一,次⽇,叫他洗浴了。钟生取出自己一⾝新⾐,叫他彻底更换。这⽇梅生来,闻知他们叔侄相逢,约了宦萼、贾文物、童自大公分来贺。钟生领着小狗子都去回谢,又请酒,也闹了数⽇。 钟生每⽇留心看侄儿可能改过,见他时常提起⽗⺟来就暗暗悲啼。钟生甚惨然,知道他有自悔之意,心中暗喜。又暗地吩咐钟用,叫 ![]() ![]() ![]() 钟用复了钟生,钟生又悲又喜。喜的是侄儿改过,将来可以接续哥哥一脉。悲的是侄儿虽然会着了,但哥哥已没了,嫂又嫁了人,一家永不能再会了。 过了几⽇,钟生替他起了个名字,叫做钟自新,字又新。又迟了两个月,钟生叫媒人替他寻媳妇。他知道了,对钟生道:“侄儿蒙叔⽗收养,侍奉一生,再不娶妇的。” 钟生道:“这是何故?” 他又哭起来,道:“我⽗亲因我气死,⺟亲因我死无依,方才嫁人。侄儿若是长进,⽗亲末必得死。就是⽗亲病故,有我养活,⺟亲也末必改嫁。想到这里,恨不得自己拿刀割出心来。侄儿如今死有余辜,还敢望娶 ![]() 说着流泪不止。钟生也滴了几点泪,正⾊道:“你说的固是,但你⽗死者已不能复生。你可知道书上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不娶 ![]() 他又哭着道:“叔叔教导,侄儿焉敢不听?但是我⽗亲虽不能复生,我⺟亲如今现在人家,不知作何光景,我忍心在这里快乐么?” 钟生叹了几口气,道:“好,好,你的意思怎么样?” 他道:“侄儿想要去祭奠祭奠⽗亲,看看⺟亲的光景,回来再做商议。” 钟生道:“这是极好的事,我成你的孝思。” 遂取出二十两银子递与他,道:“你拿去做盘 ![]() 他道:“那里用得这些?四五两银子就够了。” 钟生也是试他,看他见了银子拿他花费不花费的意思。见他说多,也不好收回。便道:“你⺟亲嫁的那家也甚贫穷,你用不了的,就与了你⺟亲罢。” 钟自新见叔叔说得关切,也就收下。 第二⽇天未亮,他就来辞叔婶。钟生又叮嘱早回,他起⾝去了。过了二十多天,钟生在房中向钱贵道:“此处到清江浦不过有五六天路程,往返半月余就够了。他如今去了许久,还不见回来,不知何故?” 过了几⽇,只见钟自新面带喜⾊进来,向叔叔婶⺟作揖。钟生问道:“我正在这里念你,你回来了。你⺟亲可好么?” 钟自新道:“⺟亲同侄儿回来了。” 钟生惊问道:“他在人家,如何得同你来?” 他道:“侄儿到了那里,找着了⺟亲。那继⽗已死了两三个月,⺟亲正孤⾝无依靠。侄儿祭了⽗亲,带的盘 ![]() 钟生道:“既然来了,你为何不同他来家?” 他道:“⺟亲说他曾嫁过人家,不知叔叔许回来不许,因此不敢同来。” 钟生道:“这是甚么话?你⺟亲当⽇也是万不得已。今⽇既来,焉有不来之理?” 遂叫家人雇轿夫抬轿,随侄儿去接。吩咐备下酒饭。 不多时鄂氏到了,钟生率领着钱贵、代目、两个儿子都接到厅上。进来哭了一场,然后见了礼。众人见鄂氏时,两鬓斑⽩,已是老媪了。大家诉说几年的往事,然后安席接风, ![]() 钱贵接着道:“还不曾有岳家,正叫媒人替他寻着呢。” 富氏道:“我倒看见一家有个好女儿,生得贞静贤淑,模样又⼲净,我去提了看。” 钱贵道:“这好极了,但不知是谁家?” 富氏道:“原是我家门下鲍信之,他如今不做了北捕厅通判了吗?他的娘子请我,有他一个嫡堂小姑陪我,我说的就是他。他的亲哥哥是个秀才。” 钱贵忙下来,斟上了一钟酒敬富氏,又拜了一拜,笑道:“全仗鼎力了。” 富氏回拜,笑道道:“事还不知成与不成,我倒先吃了媒酒。” 钱贵道:“亲家 ![]() ![]() 天晚散去,钱贵对钟生道,钟生闻之甚喜。 次⽇,又亲去托贾文物,贾文物也允诺。他夫 ![]() ![]() ![]() ![]() ![]() 晚了辞归。 次午,含香打发一个仆妇来说:“亲事允了,请钟老爷这里着人到二房去求便成。” 贾文物遣人与钟生说知,钟生知道邬合与鲍信之是故 ![]() 鄂氏得了这样个好媳妇,喜是不消说,倒像个婆婆一般疼爱他,【此言谬矣。世间媳妇疼爱婆婆者几人哉?】就是钱贵、代目也着实疼他了不得。一家和美。钟生敬这鄂氏,还是以长嫂之礼,并不以另嫁过的人待他薄情。爱这钟自新媳妇如亲儿媳一样,钱贵与鄂氏妯娌也甚亲热。钟自新不但能孝顺⺟亲,他孝敬叔婶如同⽗⺟一般,疼爱这两个兄弟无比,真可谓败子回头金不换。 钟生见侄儿如此老成,心中大悦,把家务全 ![]() 钟生一⽇在家,正同侄儿闲话,忽门上传进有个姓郗的人求见。钟生知是郗友,叫请了进来。到了厅上,郗友叩谢,钟生忙还礼不迭。郗友道:“怎敢当老爷这样过谦?” 定要请起。钟生决乎不肯。方一齐起来,作揖坐下。郗友道:“前幸遇老爷,小人次⽇就当来叩谢,恐老爷尚未回府。因有些要紧事件,往杭州去了许久。昨晚到舍,今⽇特来奉叩。” 钟生道:“岂敢有劳台驾?我们都系相与间,兄这等称呼太谦,就不是了。” 郗友袖中取出个礼单来递上,道:“不堪微物,孝敬老爷赏人罢。” 钟生接过一看,都是上样食物:金华火腿、绍兴笋鲞、松红糟⻩雀、鲈鱼、江 ![]() ![]() 钟生道:“如何敢当这样厚爱,决不敢领。” 郗友道:“舍妹蒙老爷再生之恩,万分不能报一,只不过聊尽鄙心。老爷要不收,使小人愧死了。” 钟生推辞不却,然后道谢收了,抬了进去。因问道:“兄近年作何贵⼲?” 郗友道:“当⽇原在外边作些买卖,数年来因湖广沿江一带流寇纵横,反以不敢远出。只在家株守,不过苏杭近处走走罢了。” 钟生道:“兄若无事,何不到都中看看令妹?” 郗友道:“小人也有此想。” 钟生道:“兄为何还是如此称呼?只做朋友相称才是。” 郗友道:“承蒙老爷见爱,斗胆了。晚弟倒要去看看,但恐荣公位尊,难得见面。倘或一时不认起来,徙费了往返盘 ![]() ![]() 钟生笑道:“兄所虑乃势利中之常情,但荣公令妹决不是那种人。弟不过些须的微情,令妹夫人尚念念不忘,荣公尚如此相爱,而况兄骨⾁之间乎?且令甥今年已十数岁了,焉有不认之理?兄若果然要去,弟有一字问候荣公,內中再致一函候令妹夫人,备言兄去探亲的话。兄到那里,先烦人投⼊。若令妹见了,自然请会。” 郗友大喜,称谢不已。 钟生遂同他到书房坐下,写了一封候荣公禀启,并那郗夫人小启一封,也装在一处封了。押图书用了,付与郗友,道:“素常山东一带土贼窃发,行旅甚难。兄不若搭船,自运河而去,庶可放心。” 郗友道:“承老爷盛爱,敢不遵命?” 辞了回来。过了几⽇,收拾齐备,搭了一只长船行客货船进京。 行将及一月,到了临清等闸。船中无事,上岸走走,有两箭之遥。过了闸口,见数只大座船也泊在那里,船头上竖着两面奉旨荣归的金字大牌,吹吹打打,十分热闹。郗友正站住了看,听得傍边一个人道:“这不知是那位大官府荣归故里,这般体面。” 又一个道:“我才在闸上听见闸官齐集人伺候,有礼部侍郞荣老爷,是湖广人,告病回籍的船要过闸。” 郗友听了,心下一惊,道:“此人莫非就是我妹子的丈夫?” 正在踌躇,只见船上摇摇摆摆走下一个体面管家来。【世上偏是大老得用之奴仆,一旦乍富之贫儿,惯会摇摇摆摆,而正经人决无此态。】郗友上前陪着小心问道:“请问大爷,这位老爷荣归,可是原任做过江西巡抚的?” 那人道:“可正是。你问他怎么?” 郗友満心 ![]() 那人道:“既有钟老爷的书,拿来,我替你投进去。” 郗友道:“书还在船上,大爷略等片时,我去取来。” 忙回到船上,换了一⾝新⾐服,取出书子,到船边递与那人。他道:“这是夫人的坐船,你还远远站着,不许你近前,等候回话。” 郗友便退回些立祝那家人将书拿上船去,到舱门口禀了,仆妇接⼊,呈与荣公。荣公拆开一看,是一封问安并谢向年厚家的话。又一个小封写着夫人禀启。荣公也拆开看了。上面先是问安,并钱氏、戴氏同候致谢。后方说偶然遇见夫人令兄郗友,久想夫人骨⾁之情,不敢轻造潭府相认。晚生劝其来京,特具函奉达,着其亲自上投。荣公见了,忙叫丫环在內舱请出夫人来,把字儿念与他听了。遂问道:“这是待你刻薄的令兄么?” 郗夫人听见字儿上说的是郗友,便道:“不是。那一个是我叔伯哥哥,这是我同胞的哥哥。我那年到这里来时,他在外面做生意去了。” 遂问那家人道:“送书子的人在那里?” 家人道:“现在岸上站着。” 郗夫人忙到窗前向外一看,果然是他亲兄,忙叫道:“快请舅爷上船来相会。” 那家人方知是夫人的亲胞兄,忙跑上岸,向郗友垂手躬⾝道:“小人先不认得舅爷,大胆得罪,夫人请上船相会。” 郗友遂上船来,那家人忙搭扶手。【真可谓前倨而后恭。】荣公接出舱门,携手到了舱中。 郗友先与荣公作揖,然后兄妹两个人大哭了一常见礼坐下,郗夫人叫五个外甥两个外甥女见了娘舅。大儿已十五岁,业已娶过外甥媳妇,也拜了舅公。荣公向郗友道:“我五十岁尚还无子,以为后嗣无望了。自娶了令妹,今十六年中,得五男二女,实出望外。” 因指着大儿子,道:“他名荣锡,第二的名荣杖,三的名荣浩,四的名荣耀,五的名荣台。” 郗友道:“此皆姑老爷忠君爱民 ![]() 郗夫人兄妹各叙了十数载的想念话。 荣公问及钟生近况,郗友与钟生原非深 ![]() ![]() 荣公道:“既如此,我们同回去。” 吩咐家人随舅爷去搬了行李来,在头号客船上安歇。郗友还带了许多南京食物做土仪的,都搬来送上。郗夫人见哥哥来得这样体面,着实 ![]() 荣公摆酒接风,⼊席共饮。郗友与荣公对席,夫人打横。饮了数巡,郗夫人问可曾续弦,娶了嫂子,生了侄儿没有。郗友道:“就是那年我八月尽回家,上冬就娶了邵氏女儿续弦,到如今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十四,一个十一。一个儿子五岁了。” 【此一问断不可少。一则是兄妹叙叙家常,二来是做后娶他女儿做媳妇。若此处不说,后来便是突如其来。】郗夫人问道:“那恶人好古还在吗?” 郗友会意,答道:“他自那年听得我回家,便逃得不知去向。今年舂间无心遇着,我要送他到官。他着了急,同杨为英俱投江死了。” 夫人叹了两声,复喜笑道:“天有眼,天有眼。” 【于情论之固可恨,于事论之当感之不置。非他一卖,何有今⽇?】荣公问道:“你说的是谁?” 郗夫人道:“就是我那恶兄了。” 荣公点头叹了两声,道:“人于骨⾁无情者,岂无报应?但迟早耳。” 又向郗友道:“我湖广故乡屡遭流寇残害,似不可归。愚意要在南京左近村中,有傍山临⽔可以陶情的地方,觅一所住宅暂居,不知可有这去处么?” 郗友听说,満心 ![]() 荣公道:“既然有此妙处,舅兄暂歇数⽇,烦带几个小价先去觅下住宅,预备下一应器皿并动用家伙要紧。” 过了几⽇,烦郗友同了家人,带了银子,雇了快船先去。又复钟生的回书,并谢他送郗友来相会一事。 郗友到了南京,见了钟生。投了荣公书翰,并谢了钟生的引进。然后说荣公要南京卜居,钟生也是甚喜,遂着人打听荣公几时可到。过了些⽇子,荣公到了,钟生接到船上见了。他夫妇送了下程,再三谢向⽇之情。次⽇,钱贵、戴氏带了两个儿子,也来船上谢了郗夫人。钟生又请荣公与郗夫人接风,荣公辞谢,他一概总不⼊城。钟生夫妇又送了席来,荣公感谢不已。郗夫人又送了许多京中之物。 先是那郗友到土山访买房地,易于仁闻知是侍郞公要买房子田地。他住居隔壁有一所大宅,并数百亩良田,愿⽩⽩相送。郗友不肯,他竟 ![]() ![]() 】荣侍郞老爷又是我亲家的好友。” 势利场中,依草附木,借人为荣者不少,惟明眼看之觉可聇可笑耳。后来荣公劝郗友也搬上土山同祝郗夫人见大侄女生得好,娶了做次子媳妇,亲上加亲,分外亲热。不在话下。 一⽇,钟生特到土山来看荣公,荣公喜道:“生学僻处乡隅,此地竟无一可谈之人,內兄还略可晤对,他又往浙江去了。承先生不弃,命驾远临,鄙意 ![]() 钟生笑道:“晚生此躯也是毫无世事的,既承老先生见爱,敢不遵命?但恐过扰郇厨,大费主人物料,晚生有所不安耳。” 荣公笑道:“先生前虽降临数次,皆因忽忙,未得深叙,心甚歉仄。今奉屈者, ![]() 两人在书房中促膝而谈,无非讲些经史,谈些诗文,议论些古今兴亡得失。或手谈数局,或品茶数瓯,午后备了一桌极丰盛的酒席相待。钟生不安道:“晚生蒙老先生过爱,当以通家子侄相待便好。如此盛设,反使晚生不安了。” 荣公笑道:“一餐饭,先生何须过谦称誉。” 钟生道:“既承费事,只晚生一人在此,何不约易亲翁同坐坐,老先生尊意可否?” 荣公道:“此翁于世情则圆 ![]() 【毫不在意,世人但患无势利耳。若有此二字,虽放庇,无人不赞其香美者。】钟生笑道:“若请他来论文,或恐強其所难。请来吃酒,大约也还不妨。” 荣公大笑,吩咐家人去请。 那易于仁听见荣公请他陪钟生,可有不来的?顷刻而至。相揖罢,荣公道:“都系至 ![]() 彼此相逊,钟生让易于仁齿长,易于仁让钟生是客,决不敢僭。让了多时,荣公向钟生道:“先生不必谦了,请坐了罢。易亲翁与生学比邻,还算半东。先生远来是客,倒是托契的好。况又非大席,何必过逊?” 易于仁道:“荣老大人尊言是极,我小弟是决不敢僭老亲翁先生的。” 钟生只得道了罪,坐了客位。易于仁还要让荣公对陪,荣公笑道:“主人有僭客的礼么?这不消让了。” 他方与钟生对坐,荣公下陪。 须臾,送上菜来,说不尽的美味。虽无凤髓龙肝,也极尽人间佳品。饮出几巡,送上饭来,吃毕撤了,与钟生家人吃。又换上果碟,都是绝精下酒之物。 荣公道:“我们并无外客,知己相逢,要脫客套才妙。我生学酒量不堪,与面蘖无缘,不能奉陪。钟先生同易公要尽其酒量方妙。” 钟生道:“承老先生厚爱,但晚生沟渠量耳。数杯之后,即然矣。易亲翁尊量极宏,请宽饮数觥,以尽老先生雅爱。” 易于仁虽是个土财主,每常以为 ![]() 虽然不过牲畜治办的,但烹饪异样,竟不知是如何整治?他方才虽吃了那些美味,还有几品不认得是何物。见别人吃,他也吃,只知美口而已。此时摆列着这些稀奇果品,异样佳馔,酒又香得噴鼻,要去大饮大嚼,恐人笑他村气。见钟生让他,可还不吃?便放量大饕。荣公是做大官的人,每常宴客,人在他面前,做出许多斯文态度来。今见易于仁这样大啖大嚼,不知他是村俗,不曾见过大老家礼貌,反以为他老实可喜。叫家人取了个⽟杯来,连连送酒,他也杯杯的不辞。饮到掌灯以后,虽未到十分酩酊醉,也有了八分醺意。钟生也酒够了,说道:“晚生鼠量已盈,夜深了,告止。” 荣公还要留坐,钟生苦辞,方才肯了。易于仁也辞别归家。荣公要陪钟生同榻,钟生再三不肯。他告了安置,始回上房。一宿晚景不题。 钟生睡到五鼓时醒来,隐隐听得哭声,心下动疑。到天明时,又听得窗外有人。虽是轻轻说话,却內中带着咨嗟叹息之声,觉得有些异样。叫家人起来去问,荣公管家进来说“易大爷昨晚回去,五鼓时得暴病死了。方才他儿子到门口来叩头报丧。” 钟生吃了一惊,忙穿⾐起来。不多时,荣公出来,也不胜骇异。 早点毕,荣公同钟生到他家去吊唁。问其病故之缘由,只见他的两个儿子蠢蠢然毫无悲戚之容,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是甚么玻⺟亲说好好的觉睡,半夜里叫心疼,【何尝心疼,或倒是耳朵疼。】五更天就死了。” 钟生听得內中有许多妇人号哭。细聆其声,不住点头嗟叹。二人回来,到书房坐下,荣公道:“适才先生在他家听得哭声,有许多疑⾊,是何缘故?” 【钟生好耳,容公好目。】钟生道:“此人之死,定有不明。晚生虽不能聆音察意,也还得一个大概。那些妇人无非是他的 ![]() 荣公点头叹了几声。钟生住了数⽇,辞了回家去了。 你道易于仁如何死的?那马蚤儿、⽔良儿先配了那苗秀、⾕实,借得了种。这两个丫头岂有不贪主人之妾之尊,而肯为家奴之 ![]() ![]() ![]() ![]() 家人男子虽一个不许上来,但他不过是个土财主,又非仕宦门第、礼乐人家,知道甚么叫做闺门严肃?这些妇人瞒了他的眼,都时常往外边走动,也都各有私夫。这⽔良儿、马蚤儿的旧夫苗秀、⾕实,虽是两条贫汉,都 ![]() ![]() 自从换过,就任⽔马二妇 ![]() 因众妇人皆有所私,互相隐瞒,谁肯怈谁的事,內中只有邹氏,他自从同着那仙狐,经过他那种 ![]() ![]() ![]() ![]() 易于仁自从收了焦面鬼大娘来家之后,虽喜他善 ![]() ![]() ![]() ![]() ![]() ![]() 那一⽇,他倒是无心下去看看他的儿子,四处寻觅不见。找到苗秀的窗下,听得房中声息大异。在他个洞中一张,见苗秀同马蚤儿在地下凳子上弄,⾕实同⽔良儿在 ![]() ![]() ![]() ![]() ![]() ![]() ![]() ![]() 一⽇,见袁氏左右没人,他悄悄告诉,连他二人的 ![]() 因对焦氏道:“你留心打听,他们再要做此事,你来告诉我,我去拿住他,定有好处到你。” 那焦氏合了他的心事,⽇⽇留心打听。 一⽇,易于仁进城看女婿牛耕去了,众妾婢得了这个闲空,都去各寻对偶。这焦氏留心,见⽔良儿、马蚤儿隐隐蔵蔵一溜烟也去了,他随后跟了去,在窗洞一张,他四人正在起手。忙飞走上来, ![]() ![]() ![]() 袁氏同他下来,走到苗秀门口,把门一推,不想门不曾闩好,随手而开,见他四个好弄。 他们见了主⺟,魂飞魄散,⾚条条一齐跪下叩头。袁氏也不做声,先向二人 ![]() ![]() ![]() 四个人不敢作声,只是叩头。袁氏见了这美具,一来忍不得了,二来怕误了工夫,笑骂道:“你这两个奴才,有这样好东西,不来孝敬我,倒孝敬了丫头。” 又向⽔马二人道:“你这两个 ![]() 他四人听了这话都才放了心。 马蚤儿笑道:“久要孝敬 ![]() ![]() ![]() ![]() ![]() ![]() 二人竟站起来,⽔良儿就替他脫⾐服。袁氏道:“大⽩⽇里脫甚么⾐裳?” 马蚤儿就去褪他的 ![]() ![]() ![]() ![]() ![]() 那苗秀还疑是梦,笑盈盈忙上去就弄。袁氏见古实还跪着呢,说道:“他两个每常也弄够了,你同焦氏弄弄去。” ⾕实虽不爱他,奉主⺟之命,不敢不遵,也就跳起⾝来。焦氏忙自己扯去 ![]() ![]() 夫答道:“这是懒汉推车。” 少刻,其 ![]() ![]() ![]() 偷儿道:“是走路的。” 其人诧道:“你如何在人屋里来走路?” 偷儿道:“你在 ![]() 】马蚤儿要奉承主⺟,爬上 ![]() 便在后面推起。好半⽇工夫方散去。 且说那邹氏,那⽇在窗內坐着,袁氏下去时不曾看见他,他却瞥见袁氏带着焦氏出去,多时尚不见回来,也还不在心上。后来,但是易于仁不在家,袁氏便同焦氏出去,半⽇方回。不知何故。如此者多次,心疑道:“他从来不甚往下边去的,这些时不住往那里去,这有些古怪。” 那一⽇,易于仁又有事他往,又见袁氏同焦氏忙忙的走了出去,邹氏便自己出去寻探。到了院门外边四处望望,房子又多不知在何处。想道:“管他的闲事作甚么。” 正想要回来,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走来,邹氏问道:“你看见 ![]() ![]() 那丫头道:“我先见 ![]() ![]() 那苗秀的房子在那里?在拐角尽头,是没人来往去处的。【此句下得好,不然他们做事,岂不无人见闻也。】邹氏悄悄走到房前,见门关着,隔门窗听听,响声大怪,又到窗外一张,⾕实同袁氏在 ![]() ![]() ![]() ![]() ![]() ![]() ![]() 过了数⽇,易于仁到邹氏房中来,邹氏 ![]() ![]() ![]() ![]() ![]() ![]() 那易于仁虽一窍不通,却还懂得人情,听了邹氏的话,也深以为有理,隐忍在心,俗语说,狗肚里着不得酥油。他虽然忍住,不曾发怈,见了袁氏、焦氏、马蚤儿、⽔良儿,就不像当⽇的面孔,一脸 ![]() ![]() 将过了两三⽇,那荣公约他去陪钟生。他那⽇多了一杯,到家在上房堂屋中,坐一张椅子上。酒涌上来,要吃茶。那焦氏不知机,也不看他的面⾊,还抢尖希宠,忙筛了一钟茶,扭扭捏捏送来。他一时触气,怒从心起,忍不得了,也不接茶,兜脸一掌,打了一个踉跄。焦氏手中茶钟掉在地下,跌得粉碎。他骂道:“你这 ![]() ![]() ![]() ![]() 骂上气来,站起又是几拳,踢上几脚,打得那焦氏蹲在地下叫救命。易于仁怒气越发,一下推倒,将 ![]() ![]() ![]() ![]() ![]() 】焦氏杀猪也似的叫。 此时众妾婢听见,都来到堂屋里,各怀鬼胎。那邹氏只暗暗跌脚叫苦,怕他说出自己。见他醉了,又不敢劝。那马蚤儿、⽔良儿只知会 ![]() 易于仁怒气越发起来,丢了鞋,夹马蚤儿劈面一拳,打的跌了几跌,不曾跌倒,口鼻中鲜⾎直冒,两手捣着脸直跑。易于仁一手采过⽔良儿鬓发,撂倒在地下,拳脚齐下,脊背上打了几拳, ![]() 袁氏先见易于仁骂的话头有因,贼人胆虚,未免自愧,不敢出来卫护。今见打得十分狼狈,未免心疼这三人,在房中走将出来,坐在椅子上说道:“哎呀,【哎呀二字用处多矣,此哎呀一声,如闻 ![]() 易于仁一跳八丈骂道:“无廉聇的 ![]() ![]() ![]() 袁氏见他说的对住了针眼,无辞可答。又是那愧,只大哭大骂道:“没良心的忘八,我同你夫 ![]() ![]() 易于仁骂道:“臭 ![]() 就要扑上去打。邹氏见不是势头,抵死抱祝他此时的酒越发涌了出来,也受不住了。邹氏扶他到屋里袁氏 ![]() ![]() 邹氏替他脫了上⾐,安抚他睡下,他气忿忿的怒吼了一会,就睡着了。 时将三鼓,众人都歇息。袁氏同焦氏、马蚤儿、⽔良儿,在西间屋里悄悄的道:“这件事他怎得知得这等详细?明⽇果然拿他两个审问起来,设或招出,我六个人的命都难保。他那恶 ![]() 马蚤儿道:“我们不敢主张,听恁 ![]() ![]() 袁氏又想了一会,就算着未必便得死,从此便断绝了这条路,再没得适口的了,发个狠道:“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但我们下手不得,你两悄悄的开门去叫苗秀、⾕实来。” 不多时来了,袁氏把易于仁的话向他说了,道:“这是如今不好了,除非是害了他,我们才得生路。你两个怎么说?” 那苗秀、⾕实是乡村中的贫汉,一点世事都不知的。【却会⼲事。】他晓得甚么叫做利害?听得明⽇要处治他,不知是如何的刑罚,遂道:“ ![]() ![]() 袁氏道:“我想来要勒死捣死,恐人看出形迹。我当⽇在家做女儿,听人说古语,说一个女儿谋死丈夫,耳朵里钉了一 ![]() 他二人道:“这值甚么,大呆子⽔牛还容容易易的宰呢,何况一个醉人。【以主公比大⽔牛,妙譬。然而易于仁也只算得⽔牛。】可有钉子寻 ![]() 袁氏道:“钉子倒没有,前⽇一 ![]() 寻了出来,递与苗秀。苗秀看看道:“好得很,比钉子还好,只怕他叫起来,人听见怎处?” 向⾕实道:“你先捂着嘴,等我好钉钉。 ![]() ![]() 苗秀要了个 ![]() 袁氏同三个婆娘将他按住,⾕实忙捂着嘴。易于仁醉眠如小死,一毫也不知。苗秀将火筋放⼊耳中,一 ![]() 【好睡,世人有爱睡,俱当如此睡法。】众人忙起来看时,已冰冷铁硬。忙替他穿上⾐服,拿门板停上,蒙了脸。那易勤易寿畜生一般的人,【禽⽝非畜生而何?】也不知道哭。【此等孝子甚多,又不止此勤寿。】叫他去报丧,才去报丧。叫他在尸前守着,他就守着。【⽗故而遵⺟命,真是孝子。】荣公同钟生来时,钟生听得哭声內中哭而带惧者,袁氏四人。他们谋死了夫主,虽无人知,到底心中害怕,所以其声惧。其余的妾婢视主人如傅舍,无关痛庠,一味⼲嚎而已。只邹氏见丈夫之死,实由于他言而起,死得又甚可疑,要出头诘问,又没第二个帮手,又怕果是暴病睡死的,岂不结怨于袁氏?心下千思百虑,所以哭得甚哀。 次⽇⼊殓,延请僧道念了几个经,到了尽七,埋于易老儿之侧。袁氏先还假哭了几场,自棺材出去之后,惟闻得嘻笑之声,毫无悲恸之意。只邹氏一个,还时常哭哭。袁氏嫌上边人多碍眼,把些妾婢都嫁的嫁了,卖的卖了。虽是他嫌碍眼,却积了许多德,单留焦氏、马蚤儿、⽔良儿并几个心腹丫头,意思要叫邹氏改嫁。邹氏道:“我虽不曾生儿,也养过女儿嫁了人家。我已四十多岁,活是易家人,死是易家鬼,我往那里去?一家都去尽了,我还去不着呢。” 【暗指袁氏诸夫,妙。】到易于仁灵前痛哭半⽇。袁氏也不敢強他。过了些时,袁氏独处了许久,耐不得了。晚间悄悄叫进苗秀、⾕实来,他同几个妇人滚做一 ![]() 一⽇,夜阑人静,邹氏一觉醒来,忽闻得上房笑声隐隐,起来向窗外一张,见上房窗子上灯光大亮,他轻轻开门,蹑⾜走到窗下张看,见男女六人都脫得精光。焦氏马爬在 ![]() ![]() 才说毕,那风便旋着前去。智按院吩咐两个衙役道:“你两个快随了这风去,看到何处止。看实真了来回话”那两个衙役如飞般跑着,跟定那旋风去了。 他到了荣公门上,阍人传了进去,请⼊相会。到厅上拜谒过,师生坐了,叙了些寒温,献过了茶,只见两个衙役上前跪禀道:“小的随了风去到一座坟前,一旋就散了。小的问明附近居人,说那坟是此处财主易家的,才葬了不到一年。” 荣公问其缘故,智按院道:“门生才到村外,忽然一阵旋风,聚而不散。门生觉其有异,故差衙役随去。此事必有冤,故鬼魂到门生轿前来显示。” 荣公不胜惊讶,道:“钟丽生真异人也。” 智按院道:“老师闻此而惊诧,必有所闻也。钟丽生又是何人?乞明以见示。” 荣公道:“內中隐微,我生学不知其详。” 遂将钟生来看他,留宿。约易于仁相陪,掌灯后时散去。次早闻他五鼓暴卒,同钟生往吊。钟生回来说,数个哭声带惧,一个哭声甚哀之妇人。此人死必不明,叫生学记着,将来定有验处。“今⽇贤契遇旋风之异,彼有先知之明,岂非异人乎?” 智按院忙问道:“此钟丽生何人也?今在何处?” 荣公笑道:“此人贤契岂不闻其名?即向年请罢太监监军,被放归来之钟情也,丽生乃其字耳。” 智按院道:“门生慕其芳名久矣。况他是前辈先生,明⽇定然去一拜访,以伸渴仰之私。” 荣公笑道:“他做人孤介得很,从来不会当事的,闭门推玻贤契果要会他,除非带我一个名帖去,才可相会。” 智按院道:“门生初进,始历仕途。虽有为民伸冤理枉之心,无奈才力不及何。即如易家这一段公案,当何以究之?祈老恩师赐教。” 荣公道:“贤契少年英隽,何询及于我老朽?当年钟丽生在刑曹时,无冤不⽩,至今为人称仰。贤契但访之与他,定有所益。” 智按院一恭道:“领命了。” 荣公因他远来,留饭而别。 智按院回衙,次⽇即往拜钟生。他的拜帖同荣公的名单一齐传⼊,钟生连忙出 ![]() ![]() 智按院笑昑昑一恭道:“岂敢惊动大驾,为罪耳。” 让到厅上,揖罢坐下。智按院道:“弟在都门时,闻老先生大名,渴仰久矣,常以未得识荆为歉。昨见敝座师,谈及起来,故特深诚晋谒。” 钟生道:“治弟草野放民,不敢⼲谒当道,所以老公祖大人驾临此地,也不敢趋叩。反辱先施,获罪多矣。” 按院又一恭道:“岂敢?” 茶罢,按院顾左右道:“回避。” 众人都退了出去。他将椅子拉近前,与钟生促膝相对,说到:“昨天弟谒敝座师去,方到村外,忽起一阵旋风,盘旋不散。弟觉有异,命衙役随去。云系易姓之坟,葬未期年。敝座师道老先生向聆哭声,便觉有冤,有前知之哲。故此弟特来请教当作何审究?” 钟生道:“弟向⽇不过一时臆度,偶尔中耳。治弟孤陋寡闻,何敢多喙?老公祖大人素有神明之称,此等事直饶为之。” 按院道:“一应词讼,即疑难事,弟或可为断理。此 ![]() 钟生道:“老公祖大人既谆谆下问,敢不献刍荛之见?前哭得极悲恸之妇人,必有连心之苦,不能出之于口,故隐痛于心。若得此人询之,必得其详。众妇必俱调来面诉,审其辞语,查其颜⾊。公堂之上自有鬼神,心虚者必现之于面。只细心详审,必有其情,较胜用刑多矣。管窥之见如此,老公祖大人自另有⾼明,非治弟之所能测矣。” 智按院道:“承教了。” 又问道:“向年同老先生为事回来的那位关年兄老先生,可知他近况何如?” 钟生道:“老公祖大人与敝年兄相识么?” 按院道:“他令先尊与先君同年,向年又同年在翰院。弟与关年伯关年兄相聚数载,情同如骨⾁,今别将二十载矣。” 钟生道:“关年兄贫寒素守,今住在天和州孝义乡,弟曾去看过一次。老公祖大人若按临其地,还当青目一二。” 按院道:“这是自然。” 说罢,遂别了出来。钟生随去答拜了。 按院次早吩咐四名差役,到土山去,将易家得用的家人访拿两个来,不许惊扰地方。差役领命,去了土山,访问易家的邻佑道:“借问一声,易家得用的管家是那两个?” 那数人问道:“你列位打那里来?问他怎么?” 一个差人悄悄的道:“我们是上司衙门差了来的,叫他家的两个管事的去问话。” wWw.tTcC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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