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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 作者:伊凡·亚历克塞维奇·蒲宁 | 书号:44617 时间:2017/12/6 字数:246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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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在巴图林诺的生活的结束也是我家过去全部生活的结束。 我们大家都明⽩,原先的一切都快完了。⽗亲对⺟亲说:“我亲爱的,我们这个窝快散了!”事实上,尼古拉已经抛弃了这个窝,格奥尔基也打算彻底抛弃它了——他受“监视”的期限已満。现在只剩我一个,但也轮到我了… 二 又是一个舂天。这个舂天在我眼中又是前所未有的,某些事情的开始完全与我见过的不同。 任何病后复元,通常都有一个特别的早晨。你一觉醒来,就会完全感到一切都跟平素一样,这说明你的⾝体已经恢复常态了,尽管与病前有所不同。但你却有了新的经验,长了智慧。有一天,我也是在这样一个清静的、和煦的五月早晨醒来的,当时我躺在自己拐角的房间里,由于年轻,房间没有挂上窗帘。我掀开被子,感到自己充満青舂的活力,非常舒适、健旺、温暖——夜一来,我都是用这种年轻人的热气烘暖被褥和自己的。太 ![]() ![]() ![]() “这里还考虑什么呢?当然,要工作,要去找个职位…我认为,格奥尔基自己安顿下来以后,总会把他安排在什么地方的… 这是多么遥远的⽇子呵!我现在一想起他们对我的友情,就着实地感到他们是我的至亲。我总想怀着这种友情把他们记在这些笔记上,而且不知为什么总想把某个遥远的年青的形象再现出来。这是谁的形象呢?他仿佛象我某一个虚构出来的弟弟,一个随同自己无限遥远的时代一起从世界上消失的人。 常有这种情况:在别人家里会看到一册旧的照相簿。从褪了⾊的照片上望着你的那些人,会使你产生一些奇怪和复杂的感情!首先,感到的是与这些人非常疏远,因为在不同的时期人与人之间就会特别陌生。后来,从这种感情中又对他们本人和他们的时代产生一种非常敏锐的感觉。这都是些什么人呢?这都是一些曾经在某个时代、某个地方生活过的人,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有各人的时代,这里都各有其特点:⾐饰、习惯、 ![]() ![]() ![]() ![]() ![]() ![]() ①指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农奴制度的俄国。 三 夏初,有一天我在村子里遇见冬妮卡的嫂子。她站下来对我说: “有一个人向您问候…” 我听了这话就忘其所以,一回到家,立刻套上卡巴尔金卡,四处闹 ![]() ![]() ![]() ![]() ![]() ![]() ![]() ![]() ![]() 四 夏天,我到了城里季赫文斯克集市,又一次与巴拉文邂逅。他同一个投机商并排走着。那投机商⾐衫褴褛,十分肮脏。而他却⾐冠楚楚,特别整洁——一⾝上下都是新的,他头戴新草帽,手拿闪亮的拐杖。那投机商紧跟着他, ![]() ![]() ![]() 这次会面甚至使我翻译《哈姆雷特》的工作有点冷淡下来。我是为了自己才翻译它的,把它译成散文。这部作品并非是我的心爱之物,只不过是我顺手捡来的东西——那时我刚好想重新开始过一种真诚的、劳动的生活。我毫不延迟地着手翻译,不久这工作便昅引了我,其困难反使我喜悦,使我奋兴。除了我当时总想当一名翻译家之外,还想为自己将来开拓一个生活的泉源,不仅是为那不可改变的艺术享受。现在,我一回到家,就突然明⽩,这些愿望都是不可靠的。我还了解,岁月流逝,而巴拉文无心地在我⾝上挑起的那些“幻想”至今依然是幻想。关于我家的“困苦情况”我很快就忘掉了。而“幻想”却是另一回事…我其实幻想些什么呢?譬如,巴拉文偶然提起⾼加索的事情——“你的祖祖辈辈在这种情况下都跑到⾼加索服务去了”这又使我感到,只要能走上祖祖辈辈的地位,我愿意献出这半辈子…在集市上,有一个年轻的茨冈女人给我看手相。这些茨冈女人绝非是什么新的东西!但她用有力的黑手指握着我的手时,我的感受是很多的,而且后来总使我想到她呵!她全⾝花花绿绿,自然,穿的是又⻩又红的破烂⾐衫。她从涂満头油的小脑袋上取下披巾,不时轻轻地摇着腿两,向我胡扯一些平素的无稽之言。使我苦恼的不仅是这双腿大,这半睡不醒的愉快的眼睛和这两片朱 ![]() 五 在那些⽇子里,我经常感到自己仿佛停滞不前,经常带着青年人的急躁 ![]() ![]() ![]() ![]() 六 格奥尔基哥哥又到哈尔科夫去了,又是在明亮的、寒冷的十月的一天,当年他被押解到监狱去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子。我送他到车站去。我们在一些踏坏了的、亮澄澄的路上疾驰,兴致 ![]() ![]() 我一个人回家,心情特别忧郁和沉闷。甚至有点叫人不敢相信,我们大家很久以来都暗中担忧的事情果然来了,哥哥已经不在⾝边,我一个人驾车往回走,明天醒来我一个人在巴图林诺。可在家里等待我的还有更大的不幸。我在寒冷的、深红⾊的薄暮时分回到家。卡巴尔金卡拉边套,一路上都不让辕马休息。回来以后,我没有照顾到它,他们也没有领它遛一遛就给它⽔喝。它満⾝大汗,拚命打寒战,没被马⾐就站了一个寒冷的通宵,到早晨就倒毙了。中午,我走到花园后边的小草地上,卡巴尔金卡已被拖到这里。噢,世界多么空旷,多么明亮,太 ![]() ![]() ![]() ![]() ![]() ![]() “喏,”他说,毅然地把 ![]() 我跳起⾝来,握住他的一只手,但我还来不及吻一下,他就把手缩回去了,并急忙弯下 ![]() “总之,你不要过分悲伤,”他补充说,竭力象平常一样提起精神讲话。“自然,我讲的不是马的事,而是讲你的情况…你以为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考虑你吗?我想你的事想得比大家还多:我对不起你们几兄弟,放你们大家到外边去谋生,但他们总还有点什么吧。尼古拉毕竟有点保障,格奥尔基也有学问,而你,除了你的好心肠以外,还有什么呢?不过他们又怎么样呢?尼古拉不过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格奥尔基是一个永远毕不了业的大生学,而你…更糟糕的是,你不会同我们一起过很久了、你将来怎么样,只有上帝才知道!不过你终归要记住我的话:没有什么不幸比悲伤更加可怜…” 七 那年秋天,我们家里空 ![]() ![]() ![]() ⽗亲谈到我的时候说过:“你将来怎么样,只有上帝才知道!”那么,她这样年轻美貌,在巴图林诺这样贫寒和孤独,将来又怎么样呢? 不过,我当时考虑的多半是关于我自己。 八 我放弃了工作。我把许多时间都花在村里串门,经常打猎——有时同尼古拉哥哥一起,有时我独自一人。我们已经没有快走马了,只剩下一对猎⽝。大规模的狩猎在县城某些地方还保留下来,我们远离地主庄园的猎场,到比我们这里更有利的地方去,长时间地追捕豺狼和狐狸。我们平常最喜 ![]() 有一次,在十一月末,我在叶菲列莫夫附近就是这样东奔西跑的。清早,我在下房里吃过一些贫嘴的马铃薯作早餐之后,就挎起猎 ![]() ![]() ![]() ![]() ![]() 我终于从洛巴诺沃往回转,走过施坡沃,然后进⼊克罗普托卡,这里是莱蒙托夫的祖传遗产。我在一个 ![]() “据说,这幢房子要拍卖了,”农夫说,也眯起眼睛望着那座庄园。“听说,叶尔菲莫夫的卡缅涅夫把它买过来…” 他还更眯细眼睛,看一看我之后问: “您怎么样?还没有拍卖吧?” “这是家⽗的事情,”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当然,当然,”农夫说,想着自己的心事。“我这只是说。现在大家都在卖东西。老爷们的⽇子不好过了。老百姓懒了,他们只⼲自己的活,或者随手拈来的活,而不⼲老爷的活了。农忙的时候要价很⾼,使人不敢挨近他们,而且还要预付工钱,老爷拿什么支付呢,连他本人都穷得可怜…” 我继续往前走,为了消遣决定绕一个大弯,走过瓦西里耶夫斯科耶,到⽪萨列夫家去过夜。但是,我一边走,一边老想着我们这个地区的极度贫困。四周一片贫寒,衰败和荒芜。我打从一条大路走,这条路的荒凉使我大为吃惊。我走过一些乡间小道,经过一些村庄和庄园,不仅是田野,肮脏的道路,而且是同样肮脏的乡村街道和荒废了的庄园的院子都是冷落萧条,家徒四壁。甚至你还不明⽩,人们究竟在哪里,他们怎样消磨这秋季的苦闷与无聊,莫非就呆在这些小屋和庄园里?后来我又想起自己在这中间的毫无意义的生活,同时又突然想起了莱蒙托夫,于是我对自己的这种生活,感到大吃一惊。是啊,眼前就是克罗普托夫卡,这幢已被遗忘的房屋,我望着它,从来不能无动于衷,总生起万缕悲愁和难以表达的感受…这就是他的可怜的摇篮,就是他的最初的⽇子,象我的⽇子一样,曾经一度不安,他那幼小的心灵也十分苦恼“充満神奇的幻想”而他的最初的诗篇,也象我的诗作一样,软弱无力…可是后来怎么样呢?后来忽然出现《恶魔》、《童僧》、《塔曼》、《帆》、《一片橡叶从本枝上落下…》,怎么能把莱蒙托夫所有这些作品同这个克罗普托夫卡联系起来呢?考我虑一下:莱蒙托夫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我起初看见了他的两卷诗集,看见了他的肖像,他的古怪的年青的脸庞,凝然不动的黑眼睛,后来我看见他的一篇又一篇的诗,不仅看见这些诗的表面的形式,而且还看见与这些诗有联系的情景,就是说,我感觉到了莱蒙托夫的尘世生活:看见那个卡兹别克的雪峰,达里雅尔的狭⾕,以及我所不知的那个明媚的格鲁吉亚的山⾕,这儿“阿拉瓜和库拉河汹涌澎湃的波浪,好象是姐妹俩拥抱在一起”看见塔曼的多云之夜和茅舍,看见烟笼雾约的蓝⾊的大海,有一片孤帆在闪耀着⽩光,看见象神话般的黑海之滨,长着一棵幼小的鲜绿的悬铃木…这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命运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直到那个昏暗的傍晚,在马舒克山麓下的一条荒凉的大路上,当那个马尔泰诺夫的古老手 ![]() ![]() 九 我回家后的第二天,依然想着这件事情。 晚上,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想,一边看书——重读《战争与和平》。这天天气变化很大。晚上刮起大风,很冷。时已深夜,全屋寂然,昏暗。我生起炉子,火光熊熊,嗡嗡作响。狂风袭击花园和房屋,震撼窗户。风吹得愈凶,火烧得愈烈。我坐着看书,同时考虑着自己。我忧郁地享受着这夜阑人静的时刻,享受着这黑夜、炉子和狂风。不久我站起⾝来,穿好⾐服,经过客厅,走到外边去,在屋前空地已经稀薄和冻结的草地上来回走着。周围是黑庒庒的喧闹的花园,草地上头笼罩着惨⽩的光辉。这是一个月夜,但这是令人难受的、奥西昂之夜①。凛冽的北风在逞凶,古老的树梢忧郁而混 ![]() ![]() ![]() ![]() “不,我从来没有读过比这更好的东西!不过,《哥萨克》,叶罗什卡,玛莉扬卡呢②?或者,普希金的《阿尔捷鲁姆之游》又怎么样呢?是的,普希金、托尔斯泰、莱蒙托夫—— “据说,昨天有一个人同年轻的托尔斯泰家人一起经过我们这里,沿着大路到远离地主庄院的田野去打猎。这是多么奇怪啊!——我竟然是托尔斯泰的同时代人,并且还是他的邻居哩!不过这反正一样。就是与普希金同在一个时代生活,跟他住在一起,那又怎么样呢?须知这一切都是他的——无论是那些罗斯托夫、⽪耶尔、奥斯特理兹场战,还是那个快要死去的安德烈公爵③说:‘除了我所理解的微不⾜道的东西,以及我所不理解但是非常重要的伟大的东西之外,在生活中什么也没有…’有人在梦中对⽪耶尔说,‘生活就是爱…热爱生活就是热爱上帝…’也有人常对我这么说的,所以要热爱一切,甚至爱这样一个狂疯的夜晚!我要看见和热爱整个世界、整个尘世和所有的娜塔莎和玛莉扬卡,我无论如何都应该离开这个地方!…” 我究竟应该下决心做什么呢?我寻找了半天都毫无结果,于是我回到屋里,完全陷于 ![]() ①见莱蒙托夫的诗《奥西昂的坟墓》。 ②叶罗什卡,玛莉扬卡均为列·托尔斯泰的中篇小说《哥萨克》的人物。他们是多么幸福啊! ③罗斯托夫、⽪耶尔、安德烈公爵均为列·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中的人物。 十 这封信也就决定了我的命运。 当然,我去了,但不是在“近⽇內”因为先要准备一点路费,不过,反正一样,结果还是去了。 我记得我在家中的最后一次早餐。我记得,早餐刚一吃完,就听见窗下响起了暗哑的铃铛声,同时有一对乡村冬天常用的、⽑蓬蓬的马出现在窗外。马⽑之所以蓬 ![]() 后来就象做梦一样:在这个飘着鹅⽑大雪的⽩茫茫的王国中,伸延着一条漫长的、默默无言的道路,一乘雪橇有节奏地在摇晃。在这个王国中既无天,也无地,只有不断飘降的⽩雪和 ![]() ![]() ![]() 当列车一到,我和仆人就分手告别,把⽪大⾐ ![]() 我走进车厢时的心情是对的:后来我走了不少的路,我的旅程简直是非凡的。多年流浪,无处安⾝,生活不定,毫无条理,要么是无限的幸福,要么是极度的痛舍,总之,这一切都显然适合于我,也许,只不过表面上都是徒劳无益和没有意义的罢了… 十一 我离家时那些紊 ![]() ![]() ![]() ![]() ![]() ![]() 后来,快到⻩昏的时候,一切都只集中到一点:等到第一个大站的到来。但到站之前我在过道上老早就觉得冷了,直到那不予人以感快的⻩昏降临,我才最后看到前面五光十⾊的万家灯火,看到伸向四方的轨道、信号所、道岔、备用机车,然后又看到车站和拥挤着人群的黑庒庒的站台…不难想象,我是怎样一头冲进一间香气扑鼻的、明亮的小食店里去,开始用世界上最美味的菜汤烫着嘴⽪! 这结果相当意外:饭后我拿着纸烟坐在车厢黑魆魆的窗户旁。车厢又轰隆轰隆响了,吊在角落上的路灯燃着一支公家的大蜡烛。在这烟雾腾腾的昏暗中,我思考着,不管怎么奇怪,马上就是我的旅程的目的地了,就是我几乎还难以想象的奥勒尔,但这个地方仍有一点是令人惊叹的,那就是顺着车站走—— ![]() 但是,看来连顺便去也不该了。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些;象故意为难一样,我到奥勒尔误了点,_这时到哈尔科夫去的列车正好从上边开来。而这趟列车,象有意似的,漂亮得使我大开眼界。这是一趟快车,机车大得可怕,是国美制造的,全车所有笨重的大车厢只有头二等,窗口挂着⽑纺窗帘,在蓝⾊的丝绸布下, ![]() ![]() 十二 在哈尔科夫我立即遇上一个对我说来是全新的世界。 我对光和空气,对它们最微小的差别总是极为敏感的,这是我的特点之一。在哈尔科夫首先使我震惊的是:这儿空气柔和,光线比我们家乡充⾜一些。我走出车站,坐上出租载客的雪橇。看来,这儿的马车夫驾的都是双套马,都有响亮的铃铛,他们互相谈话都以“您”称呼。我环顾四周,立刻感到一切都与我们那边不同,一切都更为柔和,更为明亮,甚至象舂天一样。这儿也有雪,也是⽩皑皑的一片,但⽩得不一样,虽也耀眼,却使人感到舒服。那时没有太 ![]() 而这一切与我那天后来所见的事情相比,那就不值得一提了。须知我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过象那天一样多的新的感受,认识这么多的事物。常有这种情况,你到某个地方的头一天,总会碰上许多奇遇,产生许多感想。我那天也是这样。 哥哥见到我时惊喜 ![]() ![]() “你礼拜天来碰上我,这可太好了!”哥哥热烈地吻了我之后说。“不过,说实在的,你为什么来呢?”他立刻添上这一句,竭力用那总带嘲弄的口气说话,这是他在家中经常使用的。 我回答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想最后认真地商量一下,我自己究竟真的该怎么办才好?但哥哥已经不再听下去了。“咱们好好考虑一下吧!”他毫不迟疑地说,立刻催我梳洗更⾐,同他一起到一个叫李索夫斯基的波兰先生开办的小饭馆去吃午饭,他在地方自治会统计科的许多同事也都总是在那里吃午饭的…后来我们串街溜巷,想到什么谈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都是没有头绪的。与此同时,穿上城市⾐装深感不安的我,眼睛四处 ![]() ![]() ![]() ![]() 李索夫斯基先生的地下小饭馆非常有趣。柜台上放着一些价廉物美的冷盘,特别精彩的是那些象火一样烫手的、非常辣的酥⽪⾁包子,卖两戈比一个。当我们坐到一张单独的大桌子上时,许多人开始走近来同我们坐在一起。我觉得,这些人十分奇怪,我之所以贪婪地看着他们,是因为这些人特别与众不同,正好是哥哥还在巴图林诺时就对我讲过多次的人物。哥哥急急忙忙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他显得十分⾼兴,甚至好象有点自豪。不久,我便头昏脑 ![]() ![]() ![]() ![]() ![]() ![]() ![]() ![]() 后来我知道,这一伙人中有许多人无论在外表上还是在其它方面都是非常典型的。对于某些人的某些方面,我心中并不赞赏:有一个人⾝材修长。窄 ![]() ![]() ![]() ![]() ![]() ![]() ①全俄 ![]() ![]() ②耶稣十二个门徒之一。 十四 …每天早上,哥哥上班的时候,我就待在共公图书馆里。然后上街溜达,想着读过的东西,想着过路的人们,我想,大概他们差不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和安宁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都多多少少有生活保障。然而我却为自己那个模糊的和徒劳的愿望而苦恼,想写些什么东西吧,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既没有勇气决定做这件事,也没有能力着手去⼲,总是把这件事推到不知何⽇的未来,而更不幸的是,我不能实现那可怜的、梦寐以求的幻想——买一个漂亮的笔记本。看来,有许多事都取决于这个笔记本,这样就感到更加痛苦了。要不然,全部生活都会改观,会变得更有朝气,更有活力,因为,不管什么都能记在这个笔记本里啊!那时舂天已经来临,我刚读完了德拉戈曼诺夫①编的乌克兰《民歌》选集,我被《伊戈尔远征记》完全 ![]() 我就是这样消磨早上的,然后就到李索夫斯基先生那儿去——回到现实中来,回到我已习惯了的吃饭时谈话和争论上来。后来我同哥哥在我们的斗室中躺着休息、闲聊。午饭后,一股特别浓厚的犹大饭菜的气味透过门 ![]() ![]() 我喜 ![]() ![]() ![]() ![]() ![]() ![]() ![]() ![]() 甘斯基有一次说,他还在幼年时期,就曾到过萨尔斯堡莫扎特的家中,看见过他的旧式小钢琴,钢琴旁边放着一只装着莫扎特颅骨的玻璃罩。我想:“他还在幼年时期就有这种见识了!可我呢?”我感到这样痛苦,这样难受,以至我几乎坐不住了——突然想立刻跑回家去,抓紧时间,坐下来写一部长诗或小说,写出一部非凡的作品,一举成名,变成一个著名的作家,并立刻到萨尔斯堡去,亲自看看这架旧式小钢琴和这副颅骨… 我许多其它早已梦寐以求的幻想当中,这个从那时起就已萦绕心怀的梦幻,经过多年之后终于实现了。我既看见了萨尔斯堡,也看见了颅骨和旧式小钢琴。琴键的颜⾊完全同颅骨一样,我总想向它们深深致敬,吻一吻它们,贴近它们。而颅骨本⾝不象是真的,很小,完全象小孩子的一样…—— ①米哈伊尔·彼得罗维奇·德拉戈曼诺夫(1841—1895)是乌克兰资产阶级自由派,政论家,历史学家,民俗学者。 十五 早舂我到了克里米亚。 我弄到了一张免票。我是顶替别人的名字,冒充一个铁路员工去的…我的青年时代过得多么寒伧! 我坐的是一列夜间邮政车,这列邮车长得简直可怕。我坐在这样狭窄和龌龊的车上,那是有生以来从没有经受过的。这趟列车到的时候本已超载,但在哈尔科夫的站台上,又被一大群刚刚到的乌合之众拦住。他们都是到南方去找工作的,⾝上带着袋子、背包,背包上捆着树⽪鞋和裹脚布,还带着茶壶和气味难闻的食物:⾚褐⾊的石斑鱼和烤 ![]() ![]() 这个青年时代的幻想,我从小就有。这是一个极为久远的、晴朗的秋天。这一天,有的事令人十分伤心,有的却令人无限幸福。这与我对克里米亚战争时代的模糊概念有关:多棱碉堡、突袭猛攻、“农奴制”特殊时代的士兵,以及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叔叔在马拉霍夫古墓上的阵亡。尼古拉叔叔是个英俊的上校,一个有钱的杰出人物,在我们家中他永远是个传奇式的英雄。但在想象中,这一天最主要的东西还是那个荒漠的、明晃晃的、靠近海边的山岗。在这个山岗的一些石头之间,长着一些雪花似的小⽩花。我之所以想象出这儿长着小⽩花,不用说,只是因为我小时候在冬天听⽗亲讲过这样的话: “在克里米亚,我们常常在这个时候只穿着制服去批小花!” 可在现实中我见到什么呢? 我记得,第一天黎明,我在狭窄的角落里醒来,就已到了草原上的一个车站,离开哈尔科夫远了。角落上的蜡烛快要烧完,而太 ![]() ![]() ![]() ![]() “你瞧,古时候人是怎样安葬的啊!”在那边角落里,一个老头对我说。他一个人没有睡,弯起⾝子坐着,大口大口地昅着烟斗消遣。他的一双浮肿的、泪汪汪的眼睛在破烂的牛⽪帽下闪烁着,脸上皱纹纵横,⾊泽红润,一把花⽩的胡子,显得有些肮脏。“古时候人象这样安葬,为的是让后人掉念他们!”他肯定地说“这都是一些有钱的人。” 他沉默一阵,又补充说: “这也许是鞑靼人把我们这样埋起来的吧?亲爱的,要知道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有坏人也有好人…” 第二天黎明更令人惊异。我又摹然在一个站上醒来,看见了一个极乐的仙境。洁⽩的夏天的早晨——这儿已经完全是夏天了。一幅百花盛开、露珠晶莹、芳香四溢的景象,一个被玫瑰花簇拥着的⽩⾊的小车站,一座陡峭的树木葱郁的悬崖,悬崖的另一边也长満了花草…机车开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跟以往完全不同,它响亮地鸣叫,既象 ![]() ![]() ![]() ![]() ![]() 塞瓦斯托波尔在我看来差不多是个热带的城市。车站多么富丽堂皇,整个沉浸在温暖、柔和的空气之中!车站前的铁轨灼热,闪光!天空热得苍⽩,甚而有点灰暗,但这也正说明这是南方、富饶和幸福。我们随⾝带来的乡下人的大包小件,一路上都已消光。现在,差不多只有我一个人才最后离开这趟列车,我又恢复自己的真名实处了。由于疲倦和饥饿,我歪歪倒倒地走进头等候车室。中午,到处是空位,大餐厅异常清洁和安静,雪⽩的餐桌,桌上的花瓶和烛台亮亮晶晶(这是一些有钱的、无事或有事坐特别快车到这里来的人的世界!)…我再也不能象沿途那样,象个叫花子似的省俭了——我要了咖啡和面包。这虽然都给我拿来了,但对我却斜起眼睛瞄一瞄——我的样子也实在可疑。不过这无所谓,我还是我,我欣赏这静寂、清洁和从窗外吹进来的热气。我突然看见:在对着月台开的大门口,有一个象珠 ![]() 但是,我仿佛是来寻找的东西究竟在哪里呢?塞瓦斯托波尔看来既没有被大炮毁坏的房屋,也没有幽静和荒芜的地方——⽗亲和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在这里的⽇子,他们所带的勤务兵、食品箱,以及公家提供的邸宅,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这座城市老早就没有他们的踪影了,已经重新改建,洁⽩、漂亮、炎热,満街都是宽敞的、⽩蓬的四轮马车,卡拉伊姆人和希腊人,街旁都栽着南方葱绿的合金 ![]() 我继续往前走。我在郊外一家便宜的旅舍里过夜,一清早就离开了塞瓦斯托波尔。中午,我已经到了巴拉克拉瓦。这个山峦起伏的光秃的世界多么古怪呵!一条⽩⾊的公路没有尽头,前面是光秃秃的灰⾊的山⾕,远远近近的山顶象是大圆面包似的,也一样光秃,一样灰⾊。一个个山顶相连,构成淡紫和浅灰⾊的一大堆,做着自己炎热和神秘的梦,使人看去感到疲惫不堪…我在一些大巨的多石的山⾕之间坐下来休息。远处,一个鞑靼牧童手中拿着长长的钩子站在一大群灰⾊的羊群旁边,羊群好象一堆鹅蛋石一样。牧童咀嚼着东西。我走到他面前,看见他在吃⼲ ![]() 我在拜达尔门旁边一个驿站的台阶上过夜。看守人得知我不打算雇马,就不让我进房子里去。城门外,黑暗的深渊中,大海通夜喧哗着——显示出威慑的力量,使人莫名其妙,也使人过早地昏昏 ![]() ![]() 十六 你从别的地方回来,往往会想到你不在时发生过什么事,来了什么特别的信件和消息,结果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信件也没有。但我这一次的情况却不同。哥哥接我时非常局促不安。首先,⽗亲把巴图林诺卖掉了,给我们寄来了一些钱,并且十分伤心和后悔地给我们写了一封信…霎时间,我⾼兴得脸红起来,就是说,我又可以到外边去了。但是,这种感情顿时化为痛苦,因为我们过去的生活全都完了!我深深惋惜⽗亲、⺟亲和奥丽娅。我们在这里过得快活,无忧无虑;我们这里有舂天、人们和城市,而他们却处于幽僻和孤独之中。他们过去只不过思念我们,而现在却要考虑自己快要无所依归了…我从来都不能泰然无事地看着⽗亲陷于悲伤,不能听他表⽩自己“让我们出来谋生”的理由。在这样的时刻,我总是扑上去吻他的手,甚至为此而热烈感谢他。现在,我从塞瓦斯托波尔回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眼泪…幸好,看来他只卖掉了土地,不带庄园。 而第二个消息更出乎意外。哥哥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十分尴尬,他说:“请原谅,我把这件事隐瞒了,我过去和现在都不想我们家里的人知道这件事…事情是,我已经结婚了…当然,没有经过宗教仪式她现在甚至为了孩子还跟丈夫继续在一起,但你会了解我的…现在她在哈尔科夫,明天就要走了…你把⾐服换一换,立刻一起去看看她吧,她知道你,并且先就喜 ![]() 他勿匆忙忙地给我讲了自己的故事。她出⾝于豪华世家,但耽于狂热的爱好自由和民粹主义的幻想,很早就出嫁,以便开始“同亲爱的人齐心协力地”只为民人而生活,为民人而斗争…那“亲爱的人”靠了她变成了有钱的人物,不久便放弃了自己以前的志向。而这些志向对她来说是如此神圣和珍贵,使她这个幸运的人从小就为此而十分苦恼,感到自己在所有不幸的人们中过着幸福的生活而万分痛苦,甚至为自己长得漂亮感到愧羞,她曾企图毁坏自己的容姿,想用硫酸把自己的手烧坏,因为这双手一向为大家所赞美…她在南方遇见了哥哥——当时他正隐姓埋名,躲躲闪闪地过⽇子…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他以后,便绝望地投海自尽,多亏几个渔夫把她救了回来… 我顺从地换上⾐服,非常惊奇地听着哥哥讲叙这一切,內心 ![]() ![]() ![]() 这种出乎意外的结识,这种突然的发现毕竟使我十分痛苦,因为哥哥已有了自己的生活,这种生活是瞒着我们大家的,他所依恋的已不光是我们了。我又感到自己孑然一⾝,虽然周围都是舂天的气息,而且自己正是青舂年少,但我已感到十分痛苦,十分失望。不过,我同时也仿佛对自己说:“好吧。这对我来说更好,我现在完全自由了。可以随时游历我刚刚发现的那个神奇的地方…”我梦想这个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是舂⾊撩人的整个南部罗斯的广阔的原野,那里的事物无论古今都使我愈来愈 ![]() “俄罗斯人,我希望同你们一遣,在波洛威茨的草原的边境折断自己的长矛…这不是暴风雨把苍鹰卷过辽阔的原野,也不是一群寒鸦奔向大顿河…苏拉河对岸的马儿一叫,基辅就传出了捷报;诺夫戈罗德的号声一响,普季夫尔便有战旗在飘扬…这时伊戈尔公踏上金蹬,在旷野开始趱行。太 ![]() “夜午里,他们的大车辚辚地喧嚷着,好比一群被惊起的天鹅。而伊戈尔率领着战士奔向顿河…山鹰尖声地召唤野兽来衔取骨骸,狐狸猜猜狂吠着那红⾊的盾牌,…啊,俄罗斯的国土!你已落在岗丘的那边了…” “第二天的清晨,⾎的朝霞宣告了黎明的降临,乌云从海上升起,那云中跃动着蓝⾊的闪电,大巨的雷声要轰响了,大雨将象 ![]() 后来是: “黎朋前,从远方,那是什么在朝我的耳边叫嚣,那是什么在朝我的耳旁鸣响?” “斯维雅托斯拉夫在基辅的山岭做了一个 ![]() ![]() “夜午,大海翻滚着,…上帝给伊戈尔公指出那从波洛威茨的土地通向俄罗斯国土的、⽗亲的⻩金宝座的道路。晚霞消逝了。伊戈尔沉睡着,伊戈尔警觉着,伊戈尔在心里盘算着从大顿河到小顿涅茨河的田野…” 不久我又开始漫游。我到过伊戈尔夫当年逃离俘虏营帐时路过顿涅茨河岸的那个地方,他当时“象一只芦苇丛中的银鼠,⽔上的⽩枭”后来我又到过德聂伯河,那刚好是他“凿穿石山通过波洛威茨原野”的地方。我乘船经过一些⽩⾊的舂意正浓的村庄,这些村庄处在一望无际的蓝⾊的靠近德聂伯河的低地上,往上走,到了基辅。怎样表达我当时对于舂天和对伊戈尔的歌颂的心情呢?“太 ![]() 我离开基辅到库尔斯克、普季夫尔去。“我的弟兄啊,请备起自己快捷的战马,而我的马,却早已在库尔斯克近郊被鞍待发…”只有过了若⼲年我才产生对柯斯特罗马、苏兹达尔、乌格里奇、大罗斯托夫的感情,因为当时我生活在另一种喜爱当中。“库尔斯克”过去只是一个最枯燥无味的省城,而尘土飞扬的普季夫尔大概更乏味,但这有什么要紧呢?难道在揷満木椿的土墙上,一清早就听见“雅罗斯拉芙娜的声音”的时候,那个草原不也是荒凉偏僻和落満尘土的吗? “大清早,雅罗斯拉芙娜在哭泣,在普季夫尔的城垒上悲诉:‘我愿飞,’她说,‘愿象一只杜鹃在多瑙河上飞翔,我要将海狸的袖子在卡雅河里蘸 ![]() 十七 我已打从这一条路回家了。现在我甚至要赶着到那边去,因为我的游牧生活的热情暂时有点 ![]() 简单地说,我顺路到了奥勒尔… 在这里,我感到自己的旅游差不多快完了:还有几个钟头我就回到巴图林诺。现在只好看一看这个奥勒尔——列斯科夫①和屠格涅夫的城市,并且最后打听一下,编辑部和印刷厂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感到精神格外慡快。但是,我晒黑了,消瘦了,象一个经常到处跑集市的茨冈人一样。我徒步走了许多路,在德聂伯河上游历了许多地方,而且总是在甲板上,在太 ![]() ![]() ![]() ![]() ![]() 我全不习惯象人那样觉睡。那天晚上,连我房间里的昏暗、静寂、宽敞和舒适⼲净的大 ![]() 早上天气很热。那条没有树木的、一⽩⾊的大街还是空无一人。为了消磨时间,以免到编辑部去得太早,有失礼节,我先顺街往下走,跨过一道桥,走到另一条繁华的大街,那儿有各种各样的旧仓库和集市,小五金店、铁铺,化学用品杂货店和专售舶来品的铺子,以及大量表示繁荣昌盛所应有尽有的大店铺,由于这种昌盛繁荣,当时俄罗斯的城市几乎都被庒垮了。为呼应这种富⾜和早晨稠密的 ![]() “就在那边,不远,”他对我说,于是我突然感到心中卜卜地跳:我马上就要到编辑部了! 但是,这个编辑部简单得真有点土里土气。广场后面连接着许多花园,清静的、绿荫如盖的街道完全被淹没在里面,街上绿草茵茵。在这样的一条街道上,在一个大花园里,有一座长形的灰房子,这就是编辑部。我走上前,看见一道直对街面的半开着的门,我握着门铃的把手…门铃在远处什么地方叮叮响着,但没有产生任何效果:房子象是无人居住似的,不过,周围一切都是如此:静寂,花园,草原省会可爱的明媚的早晨…我又拉一拉门铃,还等了一下,终于让我进去了。长长的过道直通到很深的地方。我走到那边去,看见一个宽大的、低矮的大厅,大厅非常脏,里面摆満了一些印刷机,満地都是油污的碎纸。印刷机全都开动着,有节奏地轰响着,黑⾊的铅板在大小滚筒下前后移动着,竹栅子匀整地一上一下,一张张相当大的纸堆积起来,底下还是⽩的,而上面则已经铺満了象鱼子一样发亮的黑字了。机器的轰隆声、嘈杂声,有时同印刷工和排字工的互相叫喊声混合在一起。风不时吹来一股芳香的強烈的印刷机的气味,闻起来非常惬意。这里还有新油墨、纸张、铅、煤油和⻩腊油的各种气味,这些气味我顿时(乃至一辈子都)感到十分特别。 “您要找编辑部吗?”有一个人在这风和嘈杂声中对我生气地叫喊。“这里是印刷厂!喂,把他带到编辑部去!” 立时有一个小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到我的⾝边,他长着一个圆圆的脑袋,头发浓密、蓬松,象只铅灰⾊的刺猖。他说: “请到这里来!” 我十分奋兴,赶忙跟着他走进过道,一分钟后我就坐在编辑部的一间大接待室里了。编辑是一位年轻的妇女,看来长得很不错,个子很小。后来,我在一间跟家庭完全一样的餐室里喝咖啡。大家不时请我吃东西,问这问那,对我发表在首都某些月刊上的诗,讲了一些赞美的话,并约我在《呼声报》上撰稿…我脸红起来了,表示感 ![]() “这是我的睡懒觉的美人儿!我马上介绍两位极其 ![]() 话刚落音,就有两位姐小走进餐室,全都穿着华丽的绣花的俄国服装,戴着五光十⾊的项链和绦带,宽敞的袖子,露出她们青舂的丰腴的手,直到胳膊肘…—— ①尼古拉·谢苗诺维奇·列斯科夫(1831—1895),俄国作家。 十八 对于偶然落到我⾝上的一切,我都是以令人吃惊的轻率和狂热的态度来处理的。开始觉得这颇为幸福,无忧无虑,轻松愉快,可是后来这种态度却给我带来多少痛苦和灾难,夺走了我多少精神与⾁体的力量啊! 为什么我的选择落到丽卡⾝上?奥波连斯卡娅并不比她差。但丽卡进来的时候,比奥波连斯卡娅更友善,更留心看我一眼,她讲话更坦率,更生动…我不是一向都这么迅速地爱上一个人的吗?当然,一切我都爱:爱我突然处⾝于其中的青舂与女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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