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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古拉格群岛 作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 | 书号:44579 时间:2017/12/3 字数:15687 |
上一章 子分近亲会社 章六十第 下一章 ( → ) | |
让我这枝秃笔也参加对这个部族的歌颂吧!他们曾作为海盗、海上走私者、流浪汉、逃犯而被歌颂过。他们曾作为绿林好汉——从罗宾汉直到喜歌剧中的江湖豪杰而被歌颂过,说他们富有同情心,说他们劫富济贫。啊,卡尔-莫尔的⾼尚战友!啊,叛逆成![]() 整个世界文学不是都歌颂过盗贼吗?对于弗朗索瓦-维永,我们不去求全责备,但无论雨果或巴尔扎克都未能避开这条道路,就连普希金也曾赞赏过吉普赛人⾝上的盗贼因素(拜伦又怎样呢?)。然而,像苏维埃文学那样广泛、那样一致、那样彻底地歌颂盗贼的,却从未有过!(正是因为有崇⾼的理论 ![]() 列昂尼德-乌乔索夫在游艺场的舞台上带着浓重的鼻音嚎叫,台下如醉如痴的听众也对着他嚎叫。维什涅夫斯基和波戈廷“笔下的波罗的海和黑海的哥儿们说的正是这种江湖黑话。而且,他们的机智正是通过这种江湖黑话最充分地表现出来的。哪个不是怀着神圣的 ![]() ![]() ![]() ![]() ![]() 四六年一个夏天的傍晚,在卡卢加关卡的小劳改营里,一名盗窃犯俯卧在三层楼的窗台上,放大嗓门一支接一支地唱起盗贼的歌曲来。歌声没遮拦地穿过门岗,穿过铁丝网,在大卡卢加的人行道上、在无轨电车站上和涅斯库奇內花园的邻近处都听得到。在这些歌子中,歌颂了“轻松生活”、杀人、盗窃和抢劫。看守、教育员、门岗不仅谁也没有去阻止他,甚至谁也没有想到去喝斥他一声。可见,宣扬盗贼的观点 ![]() 这一切并不是一下子造成的,而是像我们爱说的那样,历史地形成的。在!⽇俄时期存在过(在西方现时还存在着)一种对盗贼的不正确观点,把他们看成是不可救药的、固定不变的罪犯(“犯罪成 ![]() ![]() 但是,任格掉下来了,自由放出了光芒。二月⾰命一来,刑事犯罪分子们呼地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牢门,跟自由公民们混在一起了——有的是趁 ![]() ![]() ![]() ![]() 现在,过了四十多年以后,可以回顾一下并提出疑问:究竟谁改造了谁:契卡人员改造了盗窃犯?还是盗窃犯改造了契卡人员?接受了契卡信仰的盗窃犯就成了所谓“⺟狗”盗窃犯们专杀这种人。可是,养成了盗窃犯心理的契卡人员——这是三十一四十年代的果敢的侦查员或意志坚強的劳改营长官,他们受到尊敬,他们得到提升。 而盗窃犯的心理是很简单的,很容易养成的: 1.我要生活和享乐,别人去他妈!… 2。強者有理。 3.人家没有砸在你头上,不要自己往上凑(就是说,没有揍你,就不要去为挨揍的人打抱不平。等轮到自己头上再说)。 单个地打击驯服的敌人!——这是一条很 ![]() 舍伊宁老在我们耳边唠叨什么盗贼们有“独特的法典”他们说话讲“信用”你读他写的东西,他们好像都是些堂-吉河德式的人物和爱国者!可是如果你在监室里或在“乌鸦车”里遇上这帮鬼怪… 哎。出卖良心的笔杆子们,说谎说够了!你们是扶着轮船的栏杆、隔着侦查员的办公桌来看盗贼的。你们从来也没有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中遇上过盗贼! 盗贼——不是罗宾汉!当需要去偷奄奄待毙的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去偷奄奄待毙的人!当需要从冻坏了的人脚上扒下最后的包脚布的时候,他们也决不会不屑去⼲这种事。他们的伟大口号是:“今天你该死,明天才是我!” 但是,他们也许真的是爱国者?为什么他们不去偷家国的东西?为什么他们不去抢特种别墅?为什么不去拦截长长的黑⾊小轿车?是因为他们预料在那里会遇到打败⾼尔察克的胜利者吗?不是的,那是因为小轿车和别墅警卫严密。商店和仓库处在法律的庇护下。因为现实主义者斯大林早就懂得,所谓改造盗贼只不过是一些虚张声势的废话。于是,他就把他们的精力调动到别的地方去,唆使他们去偷盗自己家国的公民。 请看三十年来的法律(一九四七年以前)是怎样处理的:职务上的盗窃、盗窃家国财产、盗窃公物?从仓库里偷走了一箱东西?从集体农庄偷了三个土⾖?十年!(四七年起竟是二十年!)盗窃普通公民?把住所洗劫一空,把一家人毕生积攒下来的东西都装上卡车运走?如果在偷盗时没有杀人,那就是一年以下,有时——六个月… 由于处理宽大,盗贼也就繁殖起来了。 斯大林的权政用自己的法律向盗贼们明说了:不要偷公家的东西!去偷人私的东西!因为私有财产就是旧时代的复活(而大人物的财产则是未来的希望…)。 于是盗贼们心领神会了。在自己的故事和歌曲中,他们显得都是一些无所畏惧的人,可是他们总是到困难的、危险的、要掉脑袋的地方去拿东西吗?不是的。他们总是畏缩地、贪婪地往他们觉得合适的地方钻——去剥单⾝行人的⾐服,去偷防护不严的住宅。 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五十年代!谁能不记得这种老是悬挂在公民头上的威胁:不要在黑暗的地方走路!不要晚归!不要戴表!⾝上不要带钱!家里不要走空!要上锁!装护窗板!养狗!(没有被及时洗劫一空的小品文作家现在写文章嘲笑忠实的看家狗…) 在反对个人立独地位的彻底斗争中,先是夺走了他的一个朋友——马,答应代之以拖拉机(好像马只是拉犁的牵引力,而不是活生生的与你同甘共苦的朋友,不是你的家庭成员,不是你心灵的一部分!),随即就开始不停地害迫你的第二个朋友——狗。狗要进行登记,把它们送进剥⽪场,经常是由地方苏维埃出派打狗队开 ![]() 然而,对狗的害迫从来也没有波及对家国有用的执行行动和守卫任务的狼狗。 有多少遭盗窃的公民知道,民警机关甚至不会去查找罪犯,甚至不会立案,免得结案的表报显得不好看:如果对盗窃犯只会判六个月,并且折抵下来还要去掉三个月,⼲吗要花费力气去抓他呢。何况抓到的匪徒还不知是否会受审判?因为检察机关为了“降低犯罪率”(在每个会议上都要求他们做到这点)而采取一种奇怪做法,即⼲脆暗中结案,特别是可以预见到会有许多被告的案子。 最后,必定会减刑,当然,减刑的正是刑事犯。喂,法庭上的证人当心点儿!——他们很快都会回来,谁作了证的,谁 ![]() 因此,如果你看到,有人正在爬进窗子去,正在割破⾐兜,正在打开你邻居的箱子——你就眯 ![]() 盗贼这样教育我们,法律也这样教育我们! 一九五五年九月,(除了对文学外,对什么都敢于大胆议论的)《文学报》在一篇大文章里挤出了几滴鳄鱼眼泪:夜里,在莫斯科的街上,在两个家庭的窗下,有人在喧闹地行凶,并且杀死了一个人。后来查明,两家(我国的家庭!苏联的家庭!)都被吵醒,都看见了窗外的情况,但谁也没有出去救助: ![]() ![]() 不错,是聇辱,但是谁的聇辱?正像我国充満偏见的报刊上一贯的情形,在这篇文章中除了主要的东西外什么都写到了。这没有写出来的主要东西就是: 1.一九五三年三月二十七⽇的“伏罗希洛夫”大赦,为了在民人中沽名钓誉,使战后费了好大劲儿抓起来的杀人犯、匪徒和盗贼在国全 滥泛成灾(盗贼受宽待——好人倒了霉)。 2.在刑法典(一九H六年刑法典)里有一个荒谬绝伦的“关于正当防卫范围”的一百三十九条——只有当罪犯对你举起刀子的时候你才有权子套自己的刀来,并且只有当罪犯向你刺来的时候你才有权刺他。否则你将受到审判!(关于最大的罪犯是袭击弱者的罪犯这种条文,在我国的法律上是没有的!…)这种害怕超过正当防卫范围的心理,完全削弱了民族 ![]() 那么说来是谁在培育流氓呢?! 3.依照刑法典,家国噤止公民们拥有火器或冷兵器——但自己却不承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家国把自己的公民 ![]() 如果 ![]() ![]() ![]() 在法国影片《朝霞滨河街》里,工人们不经当局同意,自己抓盗贼,自己惩罚他们——这种真正的主动 ![]() ![]() 但这还没有说完!在我国社会生活中还有一个助长盗贼和匪徒猖獗的重要特点——害怕公开。我国的报纸充斥着谁也不感趣兴的关于生产捷报的报道,但你在报上却找不到关于法庭审判的报告,关于犯罪的报道。(因为 ![]() 犯罪现象——像疟疾病一样:一旦报告已经绝迹——就再也不能去治这种病了,再也不能作出这种诊断了! 当然,无论民警机关和法院,都想结案。但这就得办一项手续,而这种手续则更加有利于真正的杀人犯和匪徒:随意指控一个倒霉的人犯有未破案的那桩罪行。他们特别乐于做的是把几起犯罪加给已经作了一起案子的人——值得回想一下彼得-基济洛夫一案(1959年12月11⽇和1960年4月《消息报》——他曾两次因不是他所犯下的杀人罪,没有举出任何罪证就被判处 ![]() ![]() 因此,任何一个出来打抱不平的人,都会三次地、八次地后悔出了头。这样,惩罚制度反过来对盗贼变成了奖励制度,于是,在狱外,在狱內,在劳改营里,几十年间他们就像霉层一样茂盛地长了起来。 不管什么事情,历来总有使之神圣化的崇⾼理论。说盗贼是我们建设共产主义的同盟军,这并不是轻浮文人自己下的定义。这是写在苏联劳改政策的教科书(有过这样的教科书。曾经出版过!)里的,写在劳改营学的学位论文和科学论文里的,最实际地写在作为劳改营员官教材的各种指示里的。这一切来源于唯一正确的学说,它用阶级斗争而且只是用阶级斗争来解释千变万化的人类生活。 请看这是怎样论证的。职业罪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资本主义分子(即工程师、大生学、农艺师和“尼姑”)同等看待:后者坚定地仇视产无阶级专政,前者只是(!)政治上不坚定而已(职业杀人犯只是政治上不坚定!)。流氓产无阶级不是私有者,因此他不会同阶级敌对分子搞在一起,而乐意亲近产无阶级(等着吧!)。因此,他们在古拉格的官方术语里也就称为社会亲近分子(你在同谁结亲戚…)。因此,各种指示翻来覆去地说:应当信任刑事惯犯!因此,应该通过文化教育科坚持不懈地向盗窃犯们说明他们的阶级利益同全体劳动者的一致 ![]() “卷了铺盖卷的”贼米纳耶夫在《文学报》(1962年11月29⽇)上发表的给我的信中说:“我甚至感到自豪,我虽然是个贼,却并不是叛徒和变节分子。他们一遇方便机会就竭力让我们这些贼明⽩,我们对于祖国毕竟还不是无可救药的人,我们虽然是浪子,但终究还是儿子。至于‘法西斯分子’,则在地球上没有他们的容⾝之地。” 在理论上还有这样一些主张:应当去研究并利用盗窃犯的优良品质。他们喜 ![]() ![]() 当这种严整的理论降临到劳改营的土地上的时候,就发生了下面的情形:恶习最深的盗窃犯被授予群岛上的、劳改地段和劳改点上的无限权力——支配本国居民、农民、小市民和知识分子的权力,这种权力他们在历史上从来都未曾有过,无论在哪个家国里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权力他们在狱外的时候想都不能想象——而现在却把所有其余的人当作奴隶 ![]() 这不仅是转化为实践的理论,而且还体现着⽇常生活中的谐调。这样做对盗窃犯们有好处。这样做使长官们生活得更太平:不必沾手(打人),不必费嗓子,不必详细过问事情,甚至可以不在营区內露面。而且这样做对于实行庒迫也有很大好处:盗窃犯会更无聇、更凶残地实行庒迫,完全不怕在法律面前担负什么责任。 而且,就是在没有让盗贼们主宰一切的地方,他们依照这种阶级理论也是相当受到宽待的。盗窃犯能到区外去出工——这已算是可以请他们作出的最大的牺牲了。⼲活的时候他们可以任意躺着、菗烟、讲自己的盗贼故事(关于得手的事情、关于越狱、关于英勇行为),夏天晒太 ![]() 盗贼在获释后也还保留着靠他人⾎汗生活的习惯,虽然初看起来这是与他们的长⼊社会主义相矛盾的。一九五一年,在奥依-米亚康(乌斯特-涅拉)释放了一名盗窃犯克罗哈廖夫,他就在那个煤矿上当了采煤工。他手里连锤子也没有拿过,采矿工长把犯人的产量算在他头上而使他月月超产。克罗哈廖夫每月挣得八一九千,拿出一千给犯人们解馋,犯人们对此很⾼兴,都不吭声。作业班长,犯人米留奇欣在一九五三年试图打破这种做法。狱外的盗贼们给了他几刀子,反而控告他犯了抢劫罪。他受到了审判,重新又得了二十年。 希望不要把这项附注理解为对那条流氓产无阶级不是私有者的马克思主义原理的修正。当然不是私有者!克罗哈廖夫并没有用自己的八千卢布去造别墅。他把这些钱都花在玩牌、喝酒和女人⾝上了。 请看一个女贼——别列戈瓦姐,载⼊了伏尔加运河光荣的编年史的女贼。她无论被关进哪个关押所去,都成了那里的祸害,在每一个民警出派所里她都耍无赖。如果她出于调⽪也去上工,事后就把做成的一切都毁掉。一九三三年七月,她带着一串前科被送到德米特拉格。往下就是一章传奇:她走进了“印度”在那里没有听见骂娘的声音,没有看见有人玩牌,感到奇怪(只有这种奇怪是确实的)。据说有人向她解释,这里盗窃犯们都在埋头劳动。于是她马上去上工挖土,并且工作得“很好”(应读成:把别人的土方算在她帐上)。往下是真事:十月里(天气冷起来)她并没有生病,却上医生那里去要求(袖里蔵着刀吗?)开几天病假。医生乐意地(!他总是有许多病号名额)答应了。女派工员波利亚科娃是别列戈瓦娅的老朋友,自动给她增加两个星期去偷偷懒,给她记上假工时(就是说,又是从苦力们⾝上扣下完成的土方量算在她帐上)。这时就出了事情,别列戈瓦娅对派工员的令人羡慕的生活看得眼馋,也想去当当“⺟狗”有一天,当波利亚科娃叫醒她去出工的时候,别列戈瓦哑声明,她在没有揭穿波利亚科娃在工时、定额和口粮上玩弄的鬼花样以前,不打算去挖土(报恩的感情对她没有多大约束力)。她设法让行动人员传见了她(盗窃犯不怕行动人员,他们不会有获得第二个刑期的危险,但“反⾰命分子”不出工试试!)——并且马上就变成了一个落后的男犯作业班的班长(看来她保证了要去打碎这些垂死者的牙齿),后来又接替波利亚科娃成了派工员,再往后成了女犯工棚的教育员(这个骂娘专家!这个女赌 ![]() 劳改营里盗窃犯的道路正是这样容易:小小地闹一场,出卖一次朋友,往后就可以去打人、踩人了! 有人会反驳我说,只有“⺟狗”才会去担任职务,而“诚实的盗贼”是信守贼帮戒律的。这两种贼我都不知见过多少,但从来也没有看出一种败类要比另一种败类⾼尚些。盗贼用火钩子撬爱沙尼亚人的金牙。盗贼(一九四一年在克拉斯拉格)把立陶宛人扔在厕所粪池里,因为他们不肯把外面送进来的食物 ![]() 石头不长果子,盗贼不做好事。 古拉格的理论家们愤愤不平说:富农分子(在劳改营里)甚至不把盗贼们当作真正的人看待(据说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富农分子的野兽本 ![]() 如果他们把你的心掏出来昅⾎,怎么能把他们算作人呢?他们的整个“罗曼蒂克的自由精神”就是昅⾎鬼的自由精神。 没有亲自与盗贼狭路相逢过的有教养的人们反对这样无情地评价盗贼界:对盗贼如此气忿的那些人的动机,是不是对私有制的暗中热爱呢?我坚持自己的说法:他们是 ![]() ![]() ![]() ![]() 但是已经够了!我们也要为盗贼们说句辩护话。他们是有“独特的法典”和独特的荣誉观的。但问题不在于他们是我国行政人员和文学家们想要的那种爱国者,而在于他们是完全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和彻底的強盗。尽管产无阶级专政对他们百般照顾——他们一秒钟也不尊重这种专政。 这个部族降临到尘世来是为了生活!既然他们蹲监牢的时间几乎同呆在外面的时间差不多,那么他们在监狱中也想要摘取生活的花朵,而这种监狱是为了什么目的设立的,以及与他们一起相处的其他人怎样受苦,对他们都毫不相⼲。他们是桀骜不驯的,并且享受着这种桀骜不驯的果实-一所以他们⼲吗要去关心那些俯首贴耳当一名奴隶而死去的人呢?他们要吃——他们就把看到的一切可吃和好吃的东西夺来。他们想喝——一他们就把从邻居那里夺来的东西卖给押解队员去换伏特加酒。他们想睡得柔软——尽管他们样子威武,他们认为随⾝带着枕头、棉被或绒⽑褥子是完全光荣的(何况那里还是蔵刀子的好地方)。他们喜爱天赐的太 ![]() ![]() ![]() ![]() ![]() ![]() ![]() ![]() ![]() 啊,普兰特草,普兰特草,你是神药仙草, 你使全体施尔马⾚快乐逍遥。 不惜,他们在大地上不承认私有制,这点确实和资产阶级以及那些拥有别墅和小汽车的共产 ![]() ![]() ![]() 其次,盗贼们不爱劳动,但是,如果吃、喝、穿都不劳而获,他们为什么要爱劳动呢?当然,这妨碍他们同工人阶级接近(然而工人阶级当真那么爱劳动吗?他们难道不是因为没有其他挣钱的途径而为了几个苦钱去拼死拼活吗?)。他们不仅不能“忘我劳动”而且厌恶劳动,并善于把这点戏剧 ![]() 曾经试图让他们去为祖国作战,但徒劳无功,因为他们的祖国是整个大地。动员⼊伍的盗贼们坐在军用列车上,摇晃着⾝子唱起歌来:“我们的事业是右的!”我们的事业是左的!——为什么大家要逃跑?——哎哟哟为什么?”然后就是偷东西、被抓、沿着 ![]() 但是,就是在这方面他们也要比五十八条犯人有原则得多!——无论哪个翻卷着靴筒、用半边脸做着怪相恭敬地说出“贼”这个神圣字眼的“叶尼卡-若戈理”或“瓦西卡-基什肯尼亚”——从来也不会去为加強监狱而出力的:埋杆子,架铁丝网,挖营区隔离沟,修缮岗室,修理区內照明。这是盗窃犯的荣誉。监狱是造出来剥夺他的自由的,所以他就不能去为监狱工作!(然而,他并不会因这种拒绝而有得到五十八条的危险,可是,可怜的民人敌人要是这样做就会马上被戴上反⾰命怠工的帽子。由于不受惩罚,盗窃犯们也就敢作敢为,而谁一旦被熊咬过,那就见了树墩也会害怕。) 不过有的地方,有的时候,首长生了气,贼骨头们也有倒霉的。下面就是美籍意大利人托马斯-斯戈维奥讲的一件事情。(斯戈维奥一九一六年生在布法罗,赶上了参加国美的共青团。一九三三年他的⽗亲因共产主义活动被国美驱逐出境,全家来到苏联。在这里作为政治流亡者由际国⾰命战士救济会供养,他们这样的人在苏联有好几千,等着在夺取他们的家国时能派上用场。但是从一九三七年起斯大林开始彻底打扫他们。⽗亲被关起来,一九三八年在猎市大街把托马斯也抓进去了——戴上了个“社危”(社会危险分子)帽子,五年——行动迅速,同年八月就已经来到了科雷马。)在“侦察员”独劳点呆过一阵,⾝体不行了,俄语说不好,也听不大懂,他不明⽩在食堂里一个年轻強壮的盗窃犯为什么揍他。斯戈维奥躺在地上,鼻子流着⾎,看见那个盗窃犯从靴筒里菗出一把长刀——说话就要捅他。他仍躺在地上,心里难过,浑⾝无力,哇哇地哭了好久。那个盗窃犯⼲的是盗窃犯的活儿——运⽔。但是过了几个月,大冬天,不让他运⽔了,派去⼲一般劳动。他不⼲(盗窃犯一贯的脾气)。他被关了噤闭。出工时把他拖到门岗边,叫他站到大队前头。盗窃犯朝独劳点长脸上吐了口吐沫,对看守,对警卫破口大骂:“⺟狗!畜牲!法西斯!”警卫扒了他的⾐裳(那是个严寒天气),只剩一条衬 ![]() 要看到盗窃犯拿着报纸——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们死死认定,政治是耍嘴⽪子,与真正的生活毫不相⼲。盗窃犯也不看书,或者很少看。但他们喜 ![]() ![]() 尼古拉-波戈廷曾经到⽩海运河工地去体验生活,想必在那里花掉了不少公家钱,——可是在盗窃犯们⾝上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没有懂得,说的都是谎话。由于在我国四十年来的文学中,除了他的一个剧本(后来拍成电影)外,没有任何描写劳改营的作品,所以不得不在这里对它评论几句。 那些瞧着他们教育员的嘴巴并这样来学习怎样生活的反⾰命工程师形象的单薄,甚至无须加以评论。但是,关于他的那些“贵族们”即关于盗窃犯们,却要说一说,波戈廷在他们⾝上竟然连那个简单的特点也没有看到,即他们是按弱⾁強食的法则来夺人东西的,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去掏人家的口袋。他把他们一个个都描写成小扒手,令人厌烦地、多次反复地在剧中着意发挥这一点,在他笔下,盗窃犯们甚至彼此间都你摸我偷(完全是胡说八道!——他们只偷“福来儿”的,并且把偷来的东西都 ![]() ![]() 他们要比波戈廷(还有舍伊宁)所塑造的形象聪明得多,用廉价的改造是收买不了他们的,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的世界观比狱吏们更接近于生活,更完整,不含有任何唯心主义的因素!——而硬要挨饿的人们去劳动并在劳动中死去——这一类咒语纯粹是唯心主义。如果说在同长官公民或莫斯科来的记者谈话的时候,或者在令人啼笑皆非的群众大会上,他们热泪盈眶,声音发抖,那这只不过是演员的逢场作戏,旨在得到什么优待或减掉点刑期——而此时盗窃犯肚子里却一直在窃笑!盗窃犯很清楚地懂得(而从首都来的作家却不懂得)这场逗乐的玩笑。再之,要“⺟狗”米嘉不带武器并且不与看守员一起走进強管连的监室,而本地贼头科斯嘉却爬到板铺底下躲开他,这是不可能的!科斯嘉当然蔵着刀,如果没有刀,那也会扑上去掐死米嘉,其中一人必将送命。(和前面相反,明明不是开玩笑,波戈廷却炮制了一个卑俗的玩笑:辛尼亚接受“再教育”的情节简直虚伪到可怕程度。她为什么要接受再教育?什么事迫使她非去推小车不可?)还要通过她来改造科斯嘉吗?!——还有两名盗贼转变以后当了卫兵吗?(普通犯可能这样做,但不是盗窃犯!)作业班间的竞赛,对于头脑清醒的恬不知聇的盗窃犯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想拿自由雇员们寻开心)。最刺耳难忍的走调的音符是:盗窃犯们请求发给他们建立公社的规章。 再也不能把盗窃犯们说得更傻了,再也不能把他们诽谤得更厉害了!盗窃犯请求发给规章!盗贼们对自己的规章知道得清清楚楚——从第一次偷东西起直到最后一刀子揷进脖子。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打已经躺下的人。什么时候可以五个打一个。什么时候可以袭击睡着的人。对于自己的公社——他们比《共产 ![]() 他们的公社,说得准确些——他们的世界,是我们的世界里的单独的世界,为了巩固这个世界,几百年来在那里存在着严厉的法律,这种法律丝毫也不依赖于我们“福来儿”的法律,甚至不依赖于 ![]() ![]() ![]() 还有,他们的“福来儿的”这个字眼是什么意思呢?“福来儿的”——就是指普通人的,就是像大家那样的正常人的。正是这个普通人的世界。我们的世界。连同其道德、生活习惯和相互 ![]() 不,盗贼世界的脊梁骨开始被折断不是实行“再教育”的结果(“再教育”只能帮助他们回去进行新的抢劫),而是由于五十年代斯大林一脚踢开了阶级理论和社会亲近关系,下令把盗贼们塞进隔离所去,塞进长期单⾝监室去,甚至为他们建造新的监狱(盗贼们称之为“险保箱”)。 在这些“险保箱”或“密封箱”里,盗贼们很快发蔫了,变得瘦弱了,精力消耗光了。因为寄生虫不能生活在孤独中,它应当盘绕着寄生在什么人的⾝上。 Www.TtCc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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