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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秋(激流三部曲) 作者:巴金 | 书号:44512 时间:2017/12/2 字数:95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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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在她预定的⽇子里带着舂兰和袁成寂寞地走了。觉新、觉民和琴三人把她送到木船上。船开了,他们还立在岸边,望着船夫用篙竿将船拨往江心去。 “两年前我就这样地送走了三弟,”觉民指着那只远去的木船,半惆怅、半羡慕地说。 “我们有一天也会坐这样的船离开省城的,”琴带点 ![]() “走了也好,这个地方再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觉新接着叹息道:“不过我是走不了的。我的肩膀上如今又多了一副担子。” “这又是你自己找来的。你明知道你自己担不起,为什么要答应下来?”觉民友爱地埋怨道。这时船开始在转弯,他们在这里还看得见一点影子。 觉新皱紧双眉悲痛地答道:“三爸在病榻上那样托付给我,我怎么忍心推脫?我自己受点委屈是不要紧的。” 船的影子完全消失了。琴在旁边挥了一下手低声说道:“一路平安。”她这四个字在觉新的心上添了无限的惆怅。 “大哥,你有这种牺牲精神,为什么不用来做点正经事情?”觉民惋惜地说。 一片枯⻩的树叶飘到觉新的肩头。觉新伸手去拈起它,把它放落到⽔里去。树叶就在⽔上飘浮,跟着⽔流,混在⽔面的无数枯叶中间,辨认不出来了。他不回答觉民的话,却自语似地叹道:“又是秋天了。我真害怕秋天,我害怕看见树叶一片一片地落下来。我想想了一个人的话。我的生命也象是到了秋天,现在是飘落的时候了。” “大表哥,我们回去罢,轿子还在上面等着,”琴温和地对觉新说。 “我们多站一会儿也好,这儿倒很清静,”觉新留恋地答道。 “大哥,你怎么说起飘落的话?你才二十几岁,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觉民不以为然地说,他的声音是年轻的、有力的。 “你不晓得我的心已经老了。我的心境已经到了秋天了,”觉新固执地说;他觉得他的心就象头上那个灰⾊的天空,他的生命就象旁边一株叶子落掉大半的树。他拈起一片落在他左膀上的树叶,加了一句:“这三四年来我记得清楚的就只有秋天。” “大表哥,你怎么就忘记了?秋天过了舂天就会来的。并没有一个永久的秋天,”琴带着鼓舞的微笑安慰他说。 觉新想了想,又把手上的一片树叶放到⽔里,低声叹一口气说:“但是落下去的树叶就不会再变绿了。” “大表哥,你又不明⽩了!到了明年,树上不是一样地盖満绿叶吗?”琴笑着说。 觉新沉昑半晌,才答了一句:“不过并不是同样的绿叶了。” “难道树木就不肯为着那些新叶子活下去?”琴又说,她的脸上笼罩着光明的笑容。“我倒没有见过一棵树就单单为了落下的叶子死去,不在明年开花的。” 觉新开颜笑了。他掩饰地说:“琴妹,我说不过你。” 觉民这些时候就在旁边听琴跟觉新讲话。他觉得琴的话不错,便索 ![]() “你现在倒好了。三爸一死,更没有人可以管你了。你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呢,我的膀子却缚得更紧了,我动都不能够动,”觉新忽然爆发似地赌气说,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大哥,并没有人缚住你,是你自己把你缚住的。你要动,你自然可以动。只怕你自己不情愿动,那就没有办法了,”觉民带着充分的自信劝导地说。 觉新不直接回答,却头摇道:“二弟,我怎么比得上你?你们有办法。房了烧了,不到几天,你们的报又出来了。我没有你们那样的勇气。”他又叹息一声,俯下头捉住刚刚贴到他⾝上来的一片树叶,苦涩地说:“我们回去罢。”他又把这第三片树叶送到⽔里去了。 “大哥,我看你已经中了毒了,旧家庭的空气把你熏成了这个样子,”觉民怜悯地说。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找到解药的,”出乎意外地觉新带着叹声答道。他便掉转⾝子,向着石级走去。 觉民和琴走在后面,琴悄悄地在觉民的耳边说:“大表哥近来受到的刺 ![]() “我想他也许会明⽩的。三爸一死,他最后的靠山已经没有了。你听他刚才那句话,倒有点意思,”觉民奋兴地低声答道。 他们走完石级到了上面,转一个弯,进⼊街中。轿子就在街口等候他们。他们坐上轿,轿夫们吆喝一声,抬起这三乘轿子,奔跑似地进到热闹的街中去了。 他们回到⾼家,就在二门的天井里下轿。杨 ![]() ![]() 大厅已经改作经堂,八个和尚分坐两排,敲着单调的木鱼,象小孩背书似地念一部《金刚经》。他们从开着的偏门进去。 堂屋里设着灵堂,克明的灵柩停在那里。石板过道两旁摆了几盆新开的花菊。淑华和绮霞站在花盆前面讲话。淑芬也站在那里看花,偶尔揷嘴问一两句。右边天井里觉英穿着孝⾐弯着 ![]() ![]() 淑华看见觉新弟兄和琴一路进来,连忙跑过去 ![]() “我们等到船看不见了才回来的,”琴温和地低声说。 “我运气真不好,我今天还缺了一堂课,想赶回来送送她,谁知道还是来不及,”淑华懊恼地说。 “人也真奇怪。怎么你们一下子就对五婶好起来了?”觉新感叹地说。 “我现在才觉得她比公馆里头什么人都可怜,所以我也就不恨她了,”淑华慡直地答道。她忽然侧过头望着克定和喜儿说:“你看他们倒快活。” “五舅也太不近人情,五舅⺟走了,他不但自己不送,还不准喜儿去送,”琴感到不平地说。 “其实我们家里头又有几个近人情的人?”觉民愤慨地说:“五婶也是自作自受。她当初只要待四妹好一点,又何至于落得这个下场?真奇怪,人非得走到最后一步,是不会觉悟的。但是到了最后一步,又太晚了。” “二哥,你忘记了还有至死不悟的人!”淑华揷嘴说,她是无心说出来的,却不知道这句话对觉新简直是当头一 ![]() “不要再说,五舅过来了,”琴触动淑华的膀子低声说。 “他或者是来问五婶动⾝的情形,”觉新答道。众人便不再作声,都做出在看花菊的样子等候克定走来。 克定走过来,似笑不笑地唤了一声:“明轩,”接着就说:“五婶这次出门,倒把你忙坏了!” 觉新连忙客气地陪笑道:“我并没有忙。就是忙,也是应当的。” 克定冷笑了两声,他的⽩⽩的长脸好象显得更长了。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接着说:“我晓得你一天太空了,所以到处找事情管。我的老婆出门我不送你送。我听见五婶说你不赞成卖公馆。我倒问你,你有什么理由?” 这一句意外的问话倒使觉新发愣了。他惊惶地望着克定,红着脸答不出一句话。觉民着急地在旁边推他的膀子,他才仓皇地说:“五爸这句话从哪儿说起?” “我想你一个人也不敢反对,”克定带着轻蔑的表情说。“你要晓得现在四爸是家长了。他出的主意别人也反对不了。我们都缺少钱,现在人又少,住不了这个大公馆,还是早点卖掉,大家都方便。这件事情以后就 ![]() 觉新气得脸⾊由红变⽩,勉強答应了一个“对”字。觉民忍不住冷冷地揷嘴说:“家都要卖掉了,还有什么家长?” “二老,你说什么?”克定忽然变了脸⾊厉声问道。 “五爸,你听错了,二弟并没有说什么,”觉新连忙掩饰道。 “我说,如果做家长的就只会卖房子,现在也轮不到来⿇烦四爸了,”觉民听见觉新的话,心里更气,故意提⾼声音,再说一遍。 “你是不是看不起四爸?”克定挣经脸威胁地说。 “我什么人都看得起。我刚才听见五爸说起做家长卖房子,我才说了两句话,”觉民不慌不忙地答道。 “那么你是不是反对卖公馆?你说,你有什么理由?” “五爸问得古怪!卖不卖公馆,跟我又有什么相⼲?公馆又不是我出钱修的。不过我知道爷爷不让卖公馆,他的遗嘱上写得很明⽩,”觉民带点嘲弄的口气说。 “二老,好,你敢挖苦我们?等会儿你四爸来我再跟你算帐!”克定没有办法,只得骂起来。 觉新看见这个情形,又惊、又急、又气、又怕。他一面劝阻觉民不要再说,一面又谦卑地向克定解释。但是他的话没有一点效力。琴和淑华两人在旁边不作声,也不去劝阻觉民,她们相信觉民一定打好了主意。 觉民不听从觉新的劝告,觉新的软弱只有引起他的反感。他想:“你这样怕事,我就偏要给你惹点事情出来!”他故意讽刺地在克定的话后面加上一句:“最好把张碧秀也请来。” “二弟!”觉新半哀求半命令地揷嘴说。 “二老,你当心,你有话敢不敢当面向四爸讲!”克定还装腔作势地警告道。 “嗳,那儿不是四爸?要不要把四爸请过来?”觉民瞥见克安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进来,故意含笑地问克定。 “好,你就在这儿等着!”克定气冲冲地说,便神气活现地走去找克安。 “二弟,你快走!你走了,我向他们陪个礼就没有事了,”觉新连忙催促道,他心里彷徨无主,只知道着急。 “我为什么要走?他们又不会吃人!”觉民气愤地说。 “你会把事情闹大的。我说你这个脾气要改才好,”觉新焦急地抱怨道。 觉民变了脸⾊,生气地说:“我这个脾气是爹妈生就的。你要我改,我改不了。我又没有做过给爹妈丢脸的事情。请你不要管我!” 觉新听见这样的话,便埋下头来不作声了。他心里非常难过。 “二表哥,”琴温柔地唤着觉民,她用眼光对他暗示,他不应该这样严厉地对觉新说话。觉民庒下了怒气,朝她点一下头,勉強地笑了笑。 但是克定陪着克安来了。克定扬扬得意地说:“二老,四爸来了,你说嘛!” “我说什么?”觉民故意问道。 “你刚才不是在挖苦四爸?” “我什么人都没有挖苦。” 这时觉英、觉群几弟兄都跑过来看热闹,就围在他们的旁边。 “你笑四爸没有资格做家长,”克定又说。 “我 ![]() “哼!”克安板起脸哼了一声。 “你骂我们不该卖公馆。克定继续说。 “公馆是爷爷修的。爷爷反对卖公馆,跟我毫不相⼲。” “你不要赖。你还说起张碧秀!”克定挣红脸大声说。 “张碧秀是唱小旦的,哪个人口里不说到他?”觉民甚至骄傲地答道。 这时觉新揷嘴说了:“二弟,我请你不要再说好不好?”他好象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觉民不理睬觉新。克安却趁着这个机会说话了。 “你还要说张碧秀!我×你妈!”克安那张⻩黑⾊的瘦脸突然变得更黑了,他蛮横地骂起来,不由分说伸起一只手就往觉民的脸颊上打去。 旁边有的人替觉民担心,有的人害怕克安发脾气,有的人暗暗地⾼兴。觉新恐怖地想着:“完结了。” 在觉民的脸上也突然飞来几片可怖的黑云。但是他的眼睛却象星子一般地发亮。他镇静地伸出手把克安的枯瘦的手紧紧地捏住。他⾼傲地、愤怒地说:“四爸,你说话要有点分寸。我妈还在屋里头,你敢对她做什么?” 克安的虚弱的⾝体没有一点力气。鸦片烟带给他的奋兴也已经消失了大半。他听见觉民的严峻的责备,又气又急,结结巴巴地答不出来。 觉民带点轻蔑地放下克安的手,讽刺地说:“现在不比得从前了,四爸以后可以少出手打人。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再来动手,也可以少吃点亏。” “你倒教训起我来了!难道我做叔⽗的就打不得侄子!”克安又骂道,他的脸⾊越来越黑,声音越来越大。然而他只是在骂,却不再举起手打人。 “我没有听见说过,做叔⽗的就可以×妈×娘地骂侄子,”觉民板起脸反驳道。 “你还敢跟我顶嘴?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你妈的×!”克安忍不住又顿脚骂起来。 “四爸,请你不要生气。二弟年纪轻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还是请回屋去罢。等我来教训他,”觉新十分惶恐地拦住克安,谦卑地道歉说。他只怕事情会闹大。他到现在还相信息事宁人的办法是无上的。 克安听见觉新的谦卑的话,他的气焰又升⾼了。他更神气、更严厉地说:“那不行!非喊他在堂屋里头给我磕头陪礼不可!他这个狗东西!我×他妈!” “四爸,这是你亲口说出来的。请问到底是哪个人目无尊长”觉民还没有说完,就被觉新拦阻了,他半哀求半责备地说: “二弟,你还要说!” 觉新的态度比克安的话更 ![]() 觉新蒙住脸埋下头往后退了两三步。这一次他的心受伤了。难洗涤的愧羞和悔恨庒在他的头上、⾝上、心上。他过去的信仰完全消失了。他不能够反驳觉民。他现在才明⽩觉民说的全是真话。他活得简直不象一个人。他本来应该回到他自己的房里去。但是甚至在这个时候他仍然关心觉民。他愿意知道这场争吵的结果。他便靠在一个花盆架子旁边。琴认为觉民的话说得太重了,她知道它们会大大地伤害觉新。她好意地走到觉新的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四爸,我一个妈在屋里头,一个妈在坟地上。我爹是你的大哥,他没有得罪过你。你敢信口说这种‘目无尊长’的肮脏话!你刚才说到陪礼,你今天非跪在爹的神主面前陪礼不可。我还要你到我妈面前亲自给我妈陪礼,”觉民赶走觉新以后,看见克安、克定仍然面带怒容站在他旁边,他知道这两个叔⽗的气焰已经低了,他自然不肯放过机会,便竖起眉⽑,用他的有力的手去拉克安的一只膀子,象训斥小孩一般不留情地责骂着。 这样的话和举动都是任何人想不到的。没有人能够知道觉民的心有多少深,那些石子似的话使得众人对觉民起了一点畏惧的念头。克安又气又窘,脸⾊时红时黑,他⾝上鸦片烟的力量又消失了一部分。他站在觉民面前,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他不再说陪礼的话了。他有点狼狈地辩道:“我并没有骂你妈。” “你没有骂?你接连说了三次,现有就要赖了。大家都听见的,你去不去?”觉民冷笑道。他知道他已经把克安的翅膀剪掉了。他决定趁这个机会使克安在许多人面前大大地丢脸,让他这个以家长自居的人以后不敢作威作福。 “我说了,你又敢把我怎么样?你妈的×!我×你妈!”克安一急,脾气又发作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又骂起来。 “四爸,你敢再骂!你今天非给我妈陪礼不可!当着大家都有这儿,我就看你怎样抵赖?”觉民严厉地 ![]() “我偏不去!你放开我!”克安挣扎地大声说。 “不去不行!四爸自己提出来陪礼的话。等到四爸给我爹妈陪了礼,我也给四爸陪礼,”觉民不放松地 ![]() “你放不放手?”克安似乎要打呵欠了,他连忙振起精神,厉声问道。但是下面却接了一句怈气的话:“我还有事。” “四爸还有事?五爸不是请你来算账的吗?”觉民故意讥笑地问道。 “我不⾼兴跟你算账。等一会儿跟你大哥去算!”克定在旁边揷嘴答道。“不行,这又跟我大哥不相⼲。你不要以为大哥人软弱就专门欺负他。他有一天也会起来反抗的。”觉民说了这几句,就不客气地对他们警告道:“四爸、五爸,你们不要以为做小辈的就害怕长辈。其实在我们家里头,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不配管谁!”他看见克安脸⾊时红时黑,露出可怜的窘相,再配上那一脸烟容,真象旧戏中的一个小丑。克安目光往下垂,不敢正视他的发火的眼睛。他轻视地看了克安两三眼,冷笑两声,挖苦地说:“既然四爸害怕去,不去也罢。说过就算了。”他放下了克安的手。但是他看见克安的⾝子动动, ![]() ![]() ![]() ![]() ![]() 觉民带着一种无比的勇气,带着正义感和愤慨,傲慢地说下去,他不让他们打断他的话。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慑服人的力量。他说的是事实,是众人知道的事实,他的控诉里并没有一点虚伪。没有人可以反驳他,打击他。他站在那里说话,从头到脚全⾝没有一点点软弱。他跟他攻击的那些人完全不是一类。他们不了解他,因此也无法制服他。他们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想在话里找到一个把柄,一个 ![]() 觉民带着淑华走进过道里去了。他们是到觉新的房里去的。克安和克定两人又气又羞,痴呆地立在那里,我望着你你望着我,心里没有一点主意。克安有点怪克定,他觉得这场羞辱全是克定给他招来的。这时王氏同陈姨太一起走过来了。陈姨太刚从她表弟家回来,打扮得整整齐齐,穿一件新做的浅⻩⾊湖绉夹衫,⾝上比平⽇更香,一张粉脸上现出愉快的笑容。王氏对克安说:“四老爷,你今天怎么啦?你还不去找大少爷讲个明⽩?”克安抬头一看,觉新还立在花盆架旁边,正在跟琴讲话。他觉得有了主意,便鼓起勇气朝着觉新走去。他还想做出一番挽救面子的举动。 “明轩,你听见二老的话没有?他年纪轻不懂事,我不跟他说。他是你的亲兄弟,你应当替他负责,”克安走到觉新面前气势汹汹地说。 “二老简直是在侮辱尊长,非用‘家法’处置不可,”克定附和地说。 “请四爸、五爸看在爹的面上…”觉新痛苦地央求道,但是他只说了半句,就被克安打岔了。克安严厉地吩咐道: “还说什么你爹的面子?要不是看你爹的面子,我今天非重办二老不可!你去把二老喊出来当着众人给我陪礼,你担保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情,而且以后二老要听我的话!” “不行,这太轻了。大少爷、大太太都应该陪礼,还应该开家族会议,把二老打一顿,”王氏在旁边添了几句。 克定看见觉新埋着头不敢做声,便又威胁地 ![]() “开起家族会议来,恐怕连你也有不是处。明轩,你要拿定主意,免得后悔!”王氏搭腔道。 “明轩,你究竟怎样?你放明⽩些!总之,我不会⽩⽩地放松你!”克安不客气地厉声说。 觉新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们把他 ![]() “你办不到?不管怎样你非办到不可。”克安象叶痰似地把话吐到觉新的脸上去。 “开起家族会议来,四爸用肮脏话骂我妈,又怎么说呢?是不是也要受‘家法’?…”觉新沉下脸问道。 克安、克定和王氏都不作声了。这一着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的。他们自以为太知道觉新的 ![]() “大少爷,你不要多心,四老爷并不想骂大太太,他是无心说出来的。”陈姨太还在旁边替克安解释道。 “什么有心无心,我实在受够了!”觉新迸出哭声,打岔地说。“我赔了你们的存款,赔了你们的股票,我给你们的丫头买棺材,我出钱在井里头捞你们女儿的尸首。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们害死我的 ![]() 觉新同琴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他看见觉民和淑华,第一句便说:“二弟,三妹,我以后决不再做受气包了。”他坐在活动椅上,也不揩去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就俯在写字台上伤心地哭起来。 “大表哥,”琴俯下头关心地唤道。 觉新没有答应。觉民却在旁边对琴说:“不要紧,让他哭一会儿也好。”他歇了歇又加上一句:“你先前不是还说过,没有一个永久的秋天吗?秋天或者就要过去了。” 琴惊喜地望着觉民,领悟似地点了点头。 外面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翠环带走带跑地进来了。琴看见翠环脸上奋兴的表情,马上温和地吩咐了一句:“翠环,你去给大少爷打盆脸⽔来。” 翠环匆匆地答应了一声:“是。”接着她露出笑容提⾼声音说:“琴姐小,我们太太生了一位姐小,姑太太、大太太都还在太太屋里。琴姐小,你要不要去?” “翠环,什么时候生的?三太太好吗?”觉新忽然抬起头,关心地问道。 “生了一会儿了。太太很好。也亏得姑太太同大太太在旁边照料,”翠环含笑答道。 觉新感到安慰地嘘了一口气。 wWw.tTcC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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