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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美国众神 作者:尼尔·盖曼 | 书号:44048 时间:2017/11/19 字数:175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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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过是昙花一现,死亡如影随形时时跟随,她是房中暂时的租客,他却是等在楼梯上的恶![]() ——W·E·亨利《生命不过是昙花一现》星期六早晨,只有已经起 ![]() ![]() 星期三吻亲她的手,和她告别。“感谢您的盛情款待,亲爱的女士。”他甜言藌语地说“您和您美丽 ![]() ![]() ![]() “做得不错。”星期三说。 “正在学,还没⼊门呢。”影子说“纯技术的手法我倒是会了不少,最难的是引导观众盯着错误的那只手。”“是吗?”“是,”影子说“这叫做‘误导’。”他把中指伸到硬币底下,轻轻一推,把硬币推到手掌后部,摸索着在那里轻轻按住它。可是硬币从他手中滑了下来,咔哒一声掉在楼梯上。星期三弯下 ![]() “你不能这样对待别人送你的礼物。”星期三不満地说“像这样的东西,你得把它紧紧抓在手心里才对。别再拿它到处 ![]() “自由女神,”星期三说“和国美人拥有的众多神祇一样,源自国外。为了照顾国美人的敏感心理,法国人遮住了这位法国女郞的丰満 ![]() ![]() ![]() ![]() “真的吗?”影子好奇地问。 “这是有依据的,”星期三说“是一个法国人提出的 ![]() ![]() “我觉得她很美。”影子说着,把银币拿近一点儿看着。银币上自由女神的脸,让他觉得有点像卓娅·波鲁诺什娜亚。 “而这,”星期三一边开车一边说“正是从古至今男人的愚蠢之处。追逐甜美的⾁体,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不过是⽩骨红颜的⽪囊,是蛆虫的食物。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晚上⼲的只是一堆蛆虫的食物而已。”影子从来没见过星期三这么健谈。他觉得,他这位新老板的个 ![]() “没有人是真正的国美人。”星期三说“原籍不是国美。这就是我的看法。”他看了下表“在行银关门前,我们还有几个小时。顺便说一声,昨晚你对付岑诺伯格,⼲得相当不错。虽说我反正会把他拉进来,但你却让他心甘情愿加⼊了,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只是因为他想在事情办完后杀掉我。”“不会的。正如你很聪明地指出的那样,他已经老了,那致命的一击说不定只会让你,怎么说来着,终⾝瘫痪,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指望的残废。所以说,就算岑诺伯格从即将来临的大⿇烦中脫⾝了,你还是很有希望的。”“除此之外,我们这儿还有什么事要做吗?”影子模仿着星期三的口吻,又恨不得自己没那么做。 “当然有。”星期三把车停在行银门口的停车场“这里,”他说“就是我要打劫的行银。过几个小时行银才会关门。我们先进去打个招呼。”他冲影子打个手势。影子不情愿地跟着下车。如果这老头真的打算做什么蠢事的话,影子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让像摄监视镜头拍下自己的脸。但是好奇心牵引着他走进行银。他一路低着头看着地板,还不断用手 ![]() “女士,请给我几份存款单。”星期三向那个孤零零的行银职员问道。 “在那边。”“谢谢。如果我需要夜间存款…?”“还是同样的表格。”她和蔼地微笑着“知道夜间储存在哪儿吗?大门出去,左手边的墙上。”“非常感谢。”星期三拿了一些存款单,笑着和那位行银职员道别,和影子离开了行银。 星期三在人行道上站了一会儿,搔着胡须沉思片刻。他来到装在墙上的ATM自动存取款机和夜间险保库旁,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他领着影子穿过马路去对面的超市,在那里给他自己买了一支巧克力 ![]() ![]() ![]() “什么?我没听到。”影子问。 “我说我们已经到了。”星期三说“你的脑子在想什么?”“我正在想象一场大雪呢。”影子说。 在金科图文快印连锁店里,星期三开始复印刚才从行银拿的存款单。他让店內的员工给他快印两套各十张名片。影子的头开始痛起来,肩胛骨之间也觉得很不舒服。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睡得不舒服,头痛可能是躺在沙发上觉睡的结果。 星期三坐在电脑屏幕前,正在写一封信函,又在店內职员的帮助下,打印出几个大写的标志牌。 雪。影子继续想着,在⾼⾼的大气层中,围绕一粒微小的尘埃,凝结成完美的小小⽔结晶,每一道花边都是不规则的六边形,雪结晶组合在一起,形成雪花,从⾼空落下。无数⽩⾊的细小雪花,覆盖了整个芝加哥,地上的积雪一寸一寸加厚…“拿着,”星期三说着,递给影子一杯金科快印店里的免费咖啡,咖啡表面还漂浮着一团没有融化的速溶脂沫。“我觉得差不多了。你觉得呢?”“什么差不多了?”“雪差不多了。我们可不希望整个城市彻底瘫痪,是不是?”天空现在是一片军舰的那种灰⾊。雪花正在飘落。没错,真的下雪了。 “其实不是我⼲的,对吧?”影子有些糊涂了“我是说,下不下雪跟我其实完全没关系,对吗?”“喝咖啡吧。”星期三说“垃圾货,不过可以缓解头痛。”他又补充一句“⼲得不错!”星期三付款给金科图文快印店的员工,然后带着标志牌、信笺和名片出来。他打开汽车尾箱,把纸张放在一个很大的黑⾊铁盒子里,很像行银里送钱的警卫携带的那种盒子。星期三关上尾箱,把一张名片递给影子。 “A·海多克,A1保安服务公司的保安总监?”影子好奇地问“这个人是谁?”“就是你。”“A·海多克?”“没错。”“A是什么的缩写?”“阿尔弗雷多?阿尔封索?奥古斯丁?安博斯?随便你。”“哦,明⽩了。”“我的名字是詹姆斯·奥格曼,”星期三说“朋友们管我叫詹米。瞧,我也弄了张名片。”他们回到车里。星期三道:“如果你能和想象下雪一样,认真想象一把‘A·海多克’,我们很快就会搞到很多可爱的钞票,⾜够请我的朋友们今天晚上喝酒吃饭了。”“我可不想再被抓回监狱。”“你不会被抓住的。”“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不让我去做违法的事。”“不会让你做的。只要你稍稍帮我个小忙,参与一点点犯罪活动,然后就可以分到偷来的钱。尽管相信我好了,保证你像一朵纯洁的玫瑰花一样,没有一点问题。”“没有一点问题?你是指在你那位斯拉夫老朋友敲烂我脑袋之前还是之后?”“他的视力已经不行了。”星期三说“说不定他 ![]() “饭菜很可口?”影子问。 “不是。”星期三说“不过这里的气氛好极了,你一定不能错过。”影子点了炸 ![]() ![]() 星期三回到车子那边,带着一个手提箱回来。他把手提箱拎进男洗手间。影子心想,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很快就会知道星期三到底有什么打算。于是,他没跟进洗手间,只沿着清算货架四处逛 ![]() ![]() ![]() ![]() “这地方是不是很 ![]() ![]() ![]() “我还能说什么呢,年轻人?”星期三说着,拿起一个用漂浮塑料做的放在鱼缸里的金鱼,(“不会褪⾊,也不用你喂食。”)“只能恭喜你的敏锐眼光了。你叫阿瑟·海多克怎么样?阿瑟是个不错的名字。”“太平庸了。”“喂,那你自己想一个好了。好了,我们回城里去。现在正是抢劫行银的大好时机,然后我就能有点可以自由花费的小钱了。”“大部分人,”影子说“只是规规矩矩从ATM取款机上取钱。”“奇怪呀,这正是我的打算——差不多算是吧。”星期三在行银所在街道对面的超市停车场停下车,从车尾箱里拿出铁箱子,一个纸夹本和一副手铐。他把手铐挂在左边 ![]() ![]() ![]() “现在,”他说“你到超市食品柜那儿买点东西,再在电话旁等着。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在等女朋友的电话,她的车子在半路抛锚了。”“可她为什么要往这里给我挂电话?”“见鬼,我怎么知道。”星期三戴上一副褪⾊的红粉⾊耳罩,关上车尾箱。雪花落在他蓝黑⾊的帽子上和耳套上。 “我看上去怎么样?”他问。 “很可笑。”影子老实说。 “可笑?”“或者说有点傻乎乎的。”影子说。 “哦,傻乎乎,可笑。很好。”星期三笑起来。耳罩让他显得很让人放心,同时又傻里傻气的 ![]() 星期三在ATM自动存取款机上挂了一个醒目的红⾊“故障”牌子,在夜间存款处外面绕上一条红⾊带子,在上面贴了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告示。影子很感趣兴地看着。 牌子上面写着:“正在维修改进,以便更好地为您提供服务。为暂时给您带来的不便表示歉意。”星期三转过⾝,面对街道站着。他看上去很冷,像个低级保安员。 一个年轻女人走过去要用ATM机,星期三摇头摇,解释说机器坏了。她诅咒了一句,然后马上道歉,走开了。 一辆车子停了下来,一个男人拿着一个灰⾊的小钱袋和一把钥匙走出来。影子看见星期三向他道歉,让他在纸夹本上签名,检查他的存款条,有点吃力地开出一张收据,然后把副本存下来。最后,他打开自己的黑⾊大铁箱,把那男人的钱袋放了进去。 那人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地跺着脚,不耐烦地等着这个老保安做完这一套毫无意义的规定动作,这样他才能放下他准备存的钱,逃离寒冷,赶紧走人。一拿到存款收据,他立刻钻进汽车,离开了。 星期三带着铁箱穿过街道走过来,在超市里买了一杯热咖啡。 “下午好,年轻人。”经过影子⾝边时,他像个大叔似的朝他笑笑“天气可真够冷的。”他走回街对面,从人们手中接过灰⾊的装钱的袋子或信封。星期六下午,正是大家把一天的营业收⼊或者一周的工资存进行银的时候,而他是一个工作认真负责的老保安,尽管戴着可笑的红粉⾊耳罩。 影子买了些杂志看,《火 ![]()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中年人黑男子问他,大概是这里的经理。 “谢谢伙计,不需要。我在等一个电话。我女朋友的车子半路抛锚了。”“可能是汽车电池的问题。”那人说“那玩意儿的有效期只有3年,或者4年,可人们老是记不住这个。这些卖汽车的,装个好电池能多花他们多少钱!”“没错。”影子说。 “在这儿等吧,大个子。”经理走了。 大雪把街景变成了一个透明雪球玩具里的世界,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影子欣赏着,被深深打动了。他听不到街对面的说话声,感觉好像在看一部很老的默片时代的电影。一出哑剧,但表情生动,看得明明⽩⽩:老保安是个有点耝鲁,但认真热心的家伙,有点装模作样,但完全是出于善意。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钱 ![]() 就在这时,警车出现在行银门口。影子的心沉了下去。星期三冲察警抬了下帽子,慢慢走到警车旁。他打了声招呼,把手伸进打开的车窗里和察警握手,点点头,然后在⾐袋里翻了一通,找出一张名片和一封信函,把它们递给车里的察警。最后,他慢悠悠喝了口咖啡。 电话响了起来,影子摘下电话听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厌烦无聊。“A1保安公司。”他冲着电话说。 “我可以和A·海多克先生讲话吗?”街对面的察警在电话里问。 “我就是安迪·海多克。请讲。”影子说。 “海多克先生,我们是察警。”街对面警车里的察警继续说“你们是不是安排了一个保安在伊利诺斯州第一行银门口,就在市场和第二街转角处。”“哦,没错。是詹米·奥格曼。有什么问题吗,警长?詹米他还守规矩吧?没有喝醉吧?”“没问题,先生。你的人表现得很好,先生。我们只是想确定一切正常。”“请你转告詹米,如果再发现他在工作时间喝酒,官警,他就要被开除了。工作吹了,让他滚蛋。我们A1保安公司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这些话恐怕不应该由我告诉他,先生。他现在⼲得不错。我们之所以关注这件事,只是因为这份工作一般来说需要两个保安同时做。现在这样太危险,一个没有武器的保安警卫,独自处理那么多钱款。”“跟我说没用,告诉伊利诺斯州第一行银那些吝啬鬼吧。我放在岗位上的人都是最优秀的。和你一样优秀。”影子发现自己开始慢慢 ![]() ![]() “她还好吧?”超市经理从店內探出头来,关心地问“你女朋友?”“真是电池的故障,”影子说“我还得接着等。”“女人。”经理感叹一声“希望你的女人值得你等待。”冬⽇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下午的光线转眼即逝,天⾊慢慢转为灰暗,街灯开始亮起来。更多的人把自己一周的薪⽔ ![]() 星期三已经坐在车子后座里了,他打开金属箱,正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地一一放在后座上。 “开车。”他下命令说“去州府大街的第一伊利诺斯行银。”“再表演一次?”影子问“过分了点吧?运气转向怎么办?”“不是。”星期三说“我们要去理办点行银手续。”影子开车时,星期三坐在后座上,从厚厚一叠存款袋里取出钞票,收据仍然留在袋子里。他从信封里取出现金,放回金属箱。影子把车子停在行银门口距离路边50码的地方,避开监视像摄头的控监范围。星期三下了车,把信封塞进晚间存款槽。他打开夜间行银的全安门,把灰⾊的存款袋扔进去,然后关上门。 他爬进车子坐在助手席上。“去I·90国道,”星期三说“沿着去麦迪逊西部的路牌走。”影子开始开车。 他们离开时,星期三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行银。“你看,孩子,”他开心地说“这一手会他们搞得 ![]() ![]() “我很少这么⼲,除非需要很短时间內搞到一大笔钱。总的来说,我总是从那些庒 ![]() ![]() “世上只有这一个家国,”星期三突然打破沉静,开口说话“关心它自己是什么。”“什么?”“其他家国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没人去探索挪威的心灵,或者莫桑比克的灵魂。它们知道自己是什么。”“你是说…?”“只是想出了声。”“你一定到过很多家国?”星期三没有说话,影子望着他。“没有,”星期三叹了口气“我从没去过其他家国。”他们在加油站停车加油。星期三穿着保安的⾐服,拎着手提箱钻进洗手间。出来以后,他已经换了一⾝笔 ![]() “到了麦迪逊以后⼲什么?”“走十四号⾼速公路往西到舂绿镇。我们要在一个叫山崖石屋的地方会合其他人。你去过那里吗?”“没有。”影子说“但我见过去那儿的指示路牌。”在国美这块地方,通向山崖石屋的指示路牌到处都是,拐弯抹角,含糊其辞。伊利诺斯州、明尼苏达、威斯康星州,都有这种路牌,影子估计哪怕远在依阿华州都有。它们告诉你有一个叫山崖石屋的地方存在。影子看着指示标志,觉得十分好奇。那屋子真的摇摇 ![]() 他们离开麦迪逊的州际公路,驶过圆屋顶的州府大楼(又是个 ![]() “他们很快就关门了。”星期三说。 “这地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影子问。他们穿过停车场,走向一座低矮的、毫不起眼的木头建筑。 “这是一个设立在路边、昅引人来参观的地方,”星期三说“全国美最好的一个。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充満力量的地方。”“再说一遍?”“很简单,”星期三说“在其他家国,经过这么多年,人们一眼就能辨出那些拥有神奇力量的所在。有时可能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方,有时是一处特殊的存在。人们知道那里一定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它们是焦点,是通道,或者是一扇窗户,通向无所不在的神。于是,他们在这种地方建造寺庙,或者教堂,或者竖立起石头圈,或者…喂,你应该明⽩了吧?”“国美也一样呀,国全各地到处都有教堂。”影子说。 “没错,不仅每一个村镇都有,有时候甚至每一条街上都有。但要说到突出、引人注目,它们跟牙科医生诊所处于一个⽔平。不过,在国美,仍然有人觉得自己获得了感召,觉得超脫凡俗的虚空中有声音在召唤自己。为了回应这种召唤,他们会建起一座古怪建筑,样子像他们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才有的一个啤酒瓶子,或者竖起一个蝙蝠们不太可能⼊住的大巨的蝙蝠屋。这就是路边的参观景点。参观者们只是感到某种力量昅引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参观这个地方。换了世界上其他任何家国,人们马上就会知道,一种超越凡俗的力量触动了自己。而在国美,参观者只是买上一 ![]() ![]() “这不是什么古怪理论,年轻人。”星期三说“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会明⽩的。”售票窗口只有一个还开着。“还有半小时我们就停止售票了,”售票的女孩说“你看,要在里面逛一圈,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星期三用现金买了他们俩的门票。 “山崖在哪儿?”影子问。 “在屋子下面。”星期三回答说。 “那么屋子又在哪儿?”星期三把手指放在嘴 ![]() “据说这是弗兰克·劳埃德·错误先生建造的,这个人是弗兰克·劳埃德·正确先生的琊恶的双胞胎兄弟。”星期三为自己的玩笑咯咯地笑起来。 “我在一件T恤上见过这个地方。”影子说。 上上下下走过许多台阶以后,他们来到一个长条形的、全部用玻璃建造的房间,房间向外突出,像 ![]() “这就是山崖石屋?”他 ![]() “算是吧。这里是‘极限之屋’,是山崖石屋的一部分,不过是后来才加盖的。我的年轻朋友,这座石屋,我们连个边儿都没碰到呢。”“我想起了你刚才说的理论。”影子说“照你的说法,迪斯尼世界就是这个家国最神圣的地方了?”星期三皱了皱眉,搔搔胡子。“沃尔特·迪斯尼在佛罗里达州中部买了一块橘子树林,在上面建造了一个游乐世界。那里没有任何魔力。最初的迪斯尼世界大概还有些真东西,有些力量也许保留下来了,只不过已经大大扭曲,让人很难接触到了。说到底,佛罗里达州的很多地方都有真正的魔力,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啊,那儿有美人鱼…跟我来,走这边。”到处是音乐:刺耳的、难听的音乐,非常轻的打击乐和古老过时的音乐。星期三掏出一张五美元钞票,塞进换币机器,换出来一把⻩铜⾊的金属币。他塞给影子一枚。影子接过来,发现一个小男孩注视着他,于是把金属币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一下子把它变没了。小男孩奔到妈妈⾝边,用力拽着妈妈的外套下摆。但他的妈妈正在审视一个在这里随处可见的圣诞老人像,上面写着:此地陈列数量超过6000个。 影子跟着星期三走出去,沿着标志往“昨⽇之街”走去。 “四十年前,阿力克斯·乔丹——他的头像就印在你右手里的金属币上,影子——开始在一座⾼耸突出的山崖上建造房屋。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他。连他本人也无法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跑来看他建造房子——好奇的人、困惑不解的人,还有另外一种人:既不好奇、也不困惑,而且绝不可能把他们前来观看的理由老实告诉你。于是,他做了在他那个年代里任何一个明智理 ![]() “他把那些五分、一⽑的门票钱收了来,开始建造一个更大、更奇怪的建筑。他在房屋下面的地基里建造了仓库,里面摆満供人参观的东西,而人们也真的来了。每年都有几百万人来这里参观游览。”“为什么?”星期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们走进灯光昏暗、两旁是树木的“昨⽇之街”嘴 ![]() 街道尽头是一个大巨的玻璃箱,里面有一具女 ![]() “好了。”星期三大声说,声音盖过音乐“办大事之前,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先请教命运女神诺恩。我们假设这位女巫就是我们的命运女神,怎么样?”他把一枚⻩铜⾊的上面印有山崖石屋图案的金属币塞进投币口。机器一阵颠簸,运转起来。吉普塞女人抬起手臂,再放下。一张小纸条从投币口弹了出来。 星期三拿起来看了一眼,嘟哝一声,把它折好放在口袋里。 “不把预言给我瞧一眼吗?我会给你看我的。”影子说。 “一个男人的未来是属于他自己的私事。”星期三表情僵硬地说“我不会要求看你的那份。”影子把金属币塞进投币口,然后拿到了自己的纸条。上面写着:每一次结束都是新的开始。 你的幸运号码是无你的幸运颜⾊是死亡箴言:有其⽗必有其子。 影子做了个鬼脸。他把预言纸条折好,放在贴⾝的口袋里。 他们继续往里走,走下一条红⾊的通道,经过很多房间,里面摆放着空椅子,上面放着乐器。所有乐器都在自动演奏,或者看上去像是在自动演奏。只要你投⼊一枚硬币,琴键就会庒下,铙钹击撞,庒缩空气进⼊单簧管和双簧管。影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带着不怀好意的快乐,他发觉机器手在演奏弦乐器的时候,弓弦并没有真正接触到乐器,不是还差一段距离,就是位置偏了。不知他听到的音乐声真的是由这些乐器演奏出来的,还是播放的录音带。 感觉走了有几公里,他们来到一间名叫“⽇本天皇”的房间。其中一整面墙壁上堆満了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19世纪的东方打扮的假人,里面有穿着甲壳虫一样棕黑⾊盔甲的机械人鼓手,敲打着铙钹和鼓,站在他们装饰着龙型图案的位置上,向外瞪视着众人。假人们正演奏磨折听觉的《死亡舞蹈》这只曲子。 岑诺伯格坐在长椅上,面对天皇机器人。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音乐的拍子。笛音嘈杂,钟钹刺耳。 星期三在他⾝边坐下,影子决定自己还是继续站着比较好。岑诺伯格伸出左手,先和星期三握手,然后和影子握手。“很⾼兴和你们会面。”说完,他坐回去继续倾听,看样子相当欣赏这段音乐。 《死亡舞蹈》到了狂风暴雨般的⾼xdx嘲,在一片不谐和的音符声中走向尾声。所有乐器都严重走调,更增添了冥世的感觉。之后,一首新曲子开始了。 “你的行银抢劫⼲得怎么样了?”岑诺伯格问“进行得不错吧?”他站起来,有点不情愿地离开“⽇本天皇”房间和里面轰鸣的难听音乐。 “和钻进⻩油桶里的蛇一样,流畅自如。”星期三说。 “我在屠宰场有份养老金,”史泽诺伯格说“我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养老金维持不了多久,”星期三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他们穿过更多的走廊,经过更多的自动音乐机器。影子开始意识到他们并没有按照规定的游客参观路线前进,而是似乎按照星期三自己的计划走了另外一条参观路线。他们走下一条斜坡,影子开始 ![]() 岑诺伯格突然抓住影子的胳膊。“快点,来这儿。”他说着,把他拖到墙边一个大巨的玻璃柜子前。里面是一套立体模型,一个流浪汉躺在教堂门前的教堂墓地里。“醉鬼的噩梦”标签上写着说明,解释说这是一个19世纪的投币观看的机器,最初摆放在英国的某个火车站里。投币口经过改装,适合投⼊带有山崖石屋图像的⻩铜硬币。 “把钱放进去。”岑诺伯格催促说。 “为什么?”影子 ![]() “听我的,你非看看这个不可。”影子塞进硬币。躺在墓地里的醉鬼开始举起酒瓶,喝了一口。一块墓碑弹了起来,出现一个伸出双手的僵尸。又一块墓石翻开,墓碑前的鲜花变成微笑的骷髅头。一个鬼魂出现在教堂右侧,教堂左侧则浮现出一个长着尖角和令人不安的鸟脸的东西,一转眼就不见了。一个灰⽩的影子,只有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幽灵,从墓碑石悄悄移到 ![]() 这个靠发条运转所讲述的故事让人极其不舒服。太不舒服了,影子想,发条启动的故事没有权力让人这样不舒服。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这个吗?”岑诺伯格问。 “不知道。”“这才是世界,实真的世界。就在那儿,那个柜子里。”他们穿过一间⾎红⾊的房间,里面塞満老戏院里用的管风琴和大硕的风琴管子,看起来像是从酿酒厂搬来的大巨的⻩铜酿酒桶。 “我们要去哪里?”影子问。 “旋转木马室。”岑诺伯格说。 “通向旋转木马室的路标早就过了,走过好多次了。”“他们走他们的路,我们是绕着走。有时候,绕远路其实来得最快。”影子的脚走得开始疼起来,对岑诺伯格的话大不以为然。 楼上一个房间里,一台自动机器正在演奏“章鱼花园”房间央中是一头大巨的黑⾊鲸鱼一样的动物的复制品,那张大巨的玻璃纤维嘴巴里还有一艘船的模型,和真正的船一样大。他们从旁边绕过,走到“旅行大厅”那里有用瓷砖做的车子,还有鲁宾·戈德堡设计的小 ![]() 生活充満艰辛,辛苦 ![]() 缅甸剃须刀。 还有一则广告词:他勇敢承担庒力,险途也在他面前屈服,只有同样敢于承担责任者,才是他真正的朋友。 缅甸剃须刀他们来到一条坡道底部,前面有一个卖冰淇淋的小店。冰淇淋店还没关门,里面正在擦洗桌面的女孩脸上却挂着一副“已经关门”的表情,所以他们只好去旁边的比萨咖啡店。咖啡店空 ![]() ![]() “三杯咖啡。”星期三吩咐影子去买咖啡,自己进了洗手间。 影子买了咖啡,回到岑诺伯格⾝边。岑诺伯格已经坐到老人黑⾝旁,偷偷摸摸地菗着香烟,好像怕被人抓住似的。老人黑则开心地拨弄着自己的圣代冰淇淋,几乎忘记了他的小雪茄。不过等影子一出现,他立刻拿起雪茄,用力猛昅一口,然后吐出两个烟圈。第一个烟圈大一点,另一个小些,正好从第一个烟圈里穿过去。然后他笑起来,自鸣得意到极点。 “影子,这位是南西先生。”岑诺伯格介绍说。 老人站起来,伸出戴着淡金⾊手套的右手。“很⾼兴认识你,”他的笑容很开朗“我知道你一定就是那个人。你给那个独眼老混蛋做事,是不是?”他说话带着一点轻微的鼻音,可能是西印度群岛的口音。 “我为星期三先生工作,”影子说“请坐。”岑诺伯格继续昅烟。 “我认为,”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中透着沮丧“我们这类人之所以这么 ![]() ![]() “现在全没了,”岑诺伯格接着说下去,还是那么沮丧“什么也没有。”“这个嘛,我现在能弄到的⽔果跟过去完全没法比,”南西先生说,他的眼睛闪烁着,炯炯有神“但只要有钱,大xx子女人还是搞得到的。没有什么比大xx子女人更 ![]() ![]() ![]() 星期三从洗手间出来,和南西握手。“影子,你想吃点什么吗?来块比萨,还是来个三文治?”“我不饿。”影子说。 “让我教你点事吧。”南西先生说“两餐中间可能会相隔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有人提供食物给你,一定记得说要。我不再年轻了,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永远不要对上厕所、吃东西,或者闭上眼睛打半小时瞌睡的机会说‘不’。明⽩我的意思吗?”“我明⽩,可我现在真的不饿。”“你是个大⾼个儿,”南西说着,一双红褐⾊的老眼凝视着影子浅灰⾊的眼睛“一个大块头。但我得告诉你,你看上去不太聪明。我从前有个儿子,要说他那股傻气儿之⾜,简直跟买一送二愚蠢大甩卖时他买了一大批囤着似的。你让我想起他来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把你的话当作恭维来听了。”影子客气地说。 “老天爷给大伙儿发脑子时,你觉睡睡过了头,没赶上。我说你傻,你居然当作恭维?”“当作恭维,是因为你拿我跟你的家里人相比。”南西先生掐灭雪茄,拍打⼲净手套上并不存在的烟灰。“这么说来,你也许不是老独眼作出的最差的选择。”他抬起头看着星期三“今晚有多少我们的人会来,你知道个大概吗?”“我给每一个我能找到的人都发了信。”星期三说“很明显,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赶来。还有一些,”他盯了岑诺伯格一眼“也许 ![]() 汽笛风琴正在演奏音乐,是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舞曲,曲调轻松活泼,偶尔会冒出一两个走调的音符。他们进来的那面墙上悬挂着样式古旧的木马,⾜⾜有几百只,有些需要重新油漆,有些需要好好擦洗去污。木马上方是几十个长着翅膀的天使,样子和商店橱窗里的假人差不多,有些⾚裸着她们让人分辨不出 ![]() ![]()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一座旋转木马。 一块标志牌上说,这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旋转木马:总重量是多少,在哥特式的树枝形装饰灯上悬挂了多少个灯泡(几千个),噤止任何人爬上旋转木马的基座,噤止骑上旋转木马上的动物。 那是多么希奇古怪的动物呀!影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不噤被昅引住了。几百只实真大小的动物,正在旋转木马的转盘上转动着。有实真世界中存在的动物,也有只出现在幻想中的动物,还有两者相结合的动物。每一只动物都与众不同。他看到了女美人鱼和男人鱼,半人马和独角兽,大象(一只大的,还有一只小象),斗牛狗、青蛙和凤凰,还有斑马、老虎、人头狮⾝龙尾兽和蛇怪,拉着马车的天鹅、⽩⾊的公牛、狐狸、双胞胎海象,甚至还有海蛇。所有的动物都⾊彩鲜 ![]() 影子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扶着他们一个一个地登上木马基座边缘。星期三的动作笨重极了,岑诺伯格是自己爬上去的,只扶了一下影子的肩膀保持⾝体平衡,而南西先生轻得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三个老人都爬上木马边缘,往前走一步,单脚一跳,跳上了旋转木马的转盘。 “喂!”星期三冲他叫喊“你怎么还不上来?”影子犹豫了一下,他匆忙瞥了外面一眼,看是否有山崖石屋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然后才用手在基盘上轻轻一撑,登上了世界上最大的旋转木马的台阶。影子感到很愉快,还有一点 ![]() ![]() 每个老人都挑选了一只怪兽。星期三骑到一头金⾊的狼背上,岑诺伯格骑上一匹穿着盔甲的半人马,它的脸隐蔵在金属头盔后面。南西咯咯笑着,跨上一头大巨的、正准备跃起的狮子背上,雕刻师把狮子塑造成咆哮的姿态。他拍拍狮子的⾝体。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舞曲带着他们庄严地旋转起来。 星期三在微笑,南西开心地哈哈大笑,是那种老人的开怀笑声,连总是 ![]() “蓝⾊多瑙河”的华尔兹舞曲在他脑海中回 ![]() ![]() ![]() 影子听到自己在放声大笑,笑声盖过了音乐。他感到很快活。仿佛过去的36个小时从来没有发生过,仿佛过去的三年从来没有发生过,仿佛他的一生都消失在一个小孩子的⽩⽇梦里。他仿佛骑在旧金山金门公园的旋转木马上,那还是他第一次出门旅行、刚回到国美的时候,之前是一场马拉松式的长途跋涉,汽车、轮船,换了无数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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