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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阎连科短篇小说集 作者:阎连科 | 书号:43158 时间:2017/11/1 字数:102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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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长这人哟,![]() 去拜哪个人民人呢? 去拜了椿树村叫槐化的姑娘了。 槐化是⼲啥儿哩? 原是在九都市里做 ![]() 冬时候,⽇头⻩慡朗朗悬在头顶上,像燃了火的金子烧在山脉上,谁见了都想像烤火样伸出于去掰一块,哪怕掰掰下丁点儿也行哩。几个人坐在乡里牛车般的面包车子上,在耙耧山上 ![]() ![]() 柳乡长的脸上呢,也是红光灿烂哟,望着车窗外,在⽇头光里像一路上都在咯咯哈哈地笑着样。新的县委记书到任了。让所辖各乡的记书和乡长去汇报工作去。每乡半个天,二至三个钟点儿,乡里的政治、经济、文化、治安、地理、社会结构和特殊风俗啥儿的,七七八八,无论巨细,你都得在这半个天里汇报完。条理得像舂绿秋⻩那样明显着,重点儿得像一马川地问凸兀的山峰那样突出着。不消说,这不单儿是汇报工作呢,是考各乡的主管⼲部呢。柏树乡里没记书,记书调走了,因着十人上百人,人人都想来柏树乡里当记书,千争万夺哩,反倒给县上难着了,就二年、三年没有记书了,柳乡长便乡长、记书一肩挑着了。自然哦,朝着县委记书汇报工作的事儿呢,便落在柳乡长独自的头上了。是机遇,也是挑战哟。是挑战,也是千年里等下了一回的机遇哟。就让乡里方方面面的智人们,把各样的材料备下了,有重点,有观点,有数字,有问题地集合在了几十页的稿纸上,又亲手抄写在了自己⽇常间记杂的笔记本儿上,还把该背的一应背下了,把有关的数字背得如牢记了的亲娘的生⽇样,这就带着乡里的一班儿人马往着县上进发了。 问:“柳乡长,开那辆新车吧?” 说:“疯了?开旧的。”旧的燕山牌面包车便在耙耧…脉问老牛破车样跑了起来了, ![]() ![]() 乡长说:“我不去拜见我的民人,我去拜见县委记书⼲啥呀。” 说着哩,就把他要汇报的材料和抄在记杂本上的条条和款款,都撕下来从车窗扔掉了,让它们随风去舞了,像一群冬⽇里要落在地上的⽩鸽儿。车上的人,啥儿乡里的副记书、副乡长,是 ![]() ![]() 乡长说:“回去呀,愣啥儿。” 就都问:“县委记书那边呢?” 说:“让他等着吧,看他敢不敢把我这乡长给撇掉。” 车子就掉头回来了,像走错了道儿样,拉着柳乡长和他的一下属们,风旋风旋地往几十里外偏极偏极的椿树村里赶去了。 椿树村在柏树乡是偏了一些儿,柏树乡的那个府政哟,是坐落在市里通往县上的公路旁,可椿树村儿呢,却落座在乡里通往耙耧深处一绳土道的尽头一I二。那时候,几年前,柳乡长从外乡的副乡长调任柏树乡里当乡长,先坐车,后骑车,末了哩,把自行车锁死挂在路边的一棵柿树上,又徒步走了十余里,才到了这有几十户人家,家家都草房泥屋的椿树村。⽩⽇里,看着下沟几里去挑食⽔的村人们,夜儿里望着家家都一摇一晃的煤油灯,最后在村里住了整三天,一咬牙,一跺脚,说:“他娘的,不吃断肠草,就治不了这绝症。”说着就让乡里派了一辆大卡车,等在山下路边上,又在椿树村里开了一一个会,说市里来乡里招工哩,指标全都给了椿树村,凡村里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能走动、爬动的男人和女人,想到市里住那楼房去,想一月去挣一千、两千块的工资去,都可以扣着被子、行李到那山下去坐车。 一村的青年男女便哗的一下都去了。 人走了,村落像过了忙季的麦场一样空下来。可那人挤人的一车椿树村的青年男女们,被乡长亲自送到几百里外九都市里火车站旁的一个角落里,将卡车停在一个僻静处,乡长下了车,给每个椿树村人发了一张盖有乡里公章的空⽩介绍信,说你们想咋儿填就咋儿去填吧,想在这市里⼲啥你们就去找啥儿工作吧,男的去给盖楼的搬砖提灰,女的去饭店端盘子洗碗;年龄大的可以在这城里捡垃圾,卖纸箱,扫大街,清厕所,年纪小的可以去哪儿当保安、当保姆,去当宾馆服务员,总而言之哦,哪怕女的做了 ![]() 说完这些话,柳乡长就坐着卡车离开市里回去了,留下那些椿树村的人,像做爹的扔了媳妇野生的孩娃样,像把一群羔羊扔在荒茫茫的⼲草野坡样,不管了他们一汪汪惊怔的目光哩,不管他们惊怔以后追着汽车忙忙慌慌的责问哩,扯着嗓子的唤呜哩,柳乡长就头也不扭地回到了他的三百多里外的柏树乡,竞也落实着,果真在三朝两⽇之后,派人到椿树村里挨户老门地做了访查哟,把从市里逃回来的几个青年揪出来,罚了款,又押着送回到了那市里的人海里。 然后呢,然后那椿树村的人就不再从市里逃回村里了。不知他们是都在九都市里做了啥儿的,横竖是如了⽔珠儿落在海里样,便融在那人海里边了。偶然着有些事情呢,也不过是因为椿树村里的青年在市里集体做了贼,被人家抓到了,收容所里装不下,就被那市里的察警用警车押着送回到了槐树乡,柳乡长得出面请那察警吃顿饭,敬杯酒,走时再给察警送些土特产。察警说:“他妈的,你们这个乡是专门出贼呀。” 柳乡长就在每个贼的脸上掴了一耳光。 察警说:“再抓住他们就该判刑啦。” 柳乡长就把土特产装在有铁栏杆窗户的警车上边了。 车走了,只剩下柳乡长和那椿树村的几个贼,柳乡长就横着眼睛问他们: “偷了啥?” “街上的井盖和钢管。” “还有啥?” “城里人家的电视机。” 柳乡长就一脚踹到那个年龄大的贼头儿的肚子上,说他妈的,井盖、钢管能值儿个钱;电视机一天降个价,便宜得和萝卜⽩菜样,这也值得你们去偷嘛。说都滚吧,都给我滚回到市里、省会,广州、海上、京北那些地方去。做了贼我不罚你们,可二年內你们几个必须在村里办出儿个小工厂。要办不出几个厂。再被押回来我就让你们在全乡戴着⾼帽子游街去。那些贼,那些椿树乡的年轻人,挨了乡长的骂,挨了乡长的打,又从乡长手里接过乡里的空⽩介绍信,到家门口没有回家省一下亲,就又坐着长途汽车回到九都市里了,从市里转乘火车到省会或别的大的都市的心肺里边了。 还遇上一些事,察警是不往槐树乡里押人的。市里的察警电话通知柳乡长去市里领人去。你不亲自去,市里不光不放人,还把有些景况活脫脫地请客上菜样摆在县委常委的桌子上。那当儿事情一冷猛的被动了,柳乡长就不得不亲自出面到九都市的哪家安公局,一人门,就看见椿树村的和槐树乡里另外几个姑娘一排儿蹲在一堵院墙下,每一个都精⾚条条,裸了⾝子,只戴着个啂 ![]() ![]() 柳乡长把目光在她们⾝上搁一会,就有一个察警走来了,在他面前恶恶地吐了一口痰。 问:“你是柏树乡的乡长吧?” 说:“对不起,给你们添了⿇烦了。” 骂:“ ![]() 说:“我回去让她们每个人都挂着破鞋游大街,看她们还咋有脸在这世上做人吧,看她们⽇后嫁人还能嫁给谁。” 也就把人领走了。让她们穿好⾐裳,跟在⾝后,从那局里走出来,像老师领着孩娃儿生学从学校出来样,穿过一条大街,又穿过一条大街,柳乡长一回头,她们一个个都还列队着跟在他⾝后,柳乡长便也眼盯着她们看,说你们还跟着我⼲啥呀,跟着我有饭吃还是有钱花? 姑娘们就都怔怔地望着柳乡长,又彼此看了看,便重又回散到了那市里,红红绿绿,像一片柏树乡里舂时的花蕾样,去那市里的角角落落开放了。只是在她们和柳乡长告别时,柳乡长才像她们的⽗亲那样责怪了她们儿句话。说:“有能耐你们自个当老板,让外乡、外县的姑娘跟着你们当 ![]() ![]() ![]() ![]() 姑娘们远远听着她们乡长的话,看着乡长那张质朴得和土一样的脸,见乡长不说了,转⾝走掉了,才又慢慢地走着她们城里的路,绽开着她们青嫰嫰的花,去结她们的果实了。 眼下,椿树村已经果实累累了。村里不光有了电,有了路,有了自来⽔,还有面粉厂、铁丝厂、铁钉厂、机砖厂和正在建着的流⽔作业的石灰窑。各家也都有了瓦房、小楼或者带着客厅的大屋房。夏天时,家户里的电扇就和蒲扇样不歇叶儿地转,还有人家把空调都挂在窗前了;冬⽇里,烤火烧的煤钱比往年吃的油钱还要多,有人家把电取暖的机器都摆在 ![]() ![]() ![]() ![]() 咋就能不在椿树村开下一个现场会儿呢? 咋就能不在槐花家里开上一个现场会儿呢? 槐花家里原是那么的寒穷哟,两间泥草屋,一堵倒坯院落墙,⽗亲瘫在病 ![]() 咋就能不在槐花家里开上一个全乡村⼲部的现场会,再在村头给槐花树上一块楷模碑儿呢。 就开了。 从去给县委记书汇报的路上折回来,柳乡长就直接到了椿树村,动员各户的村人们,擦了屋,扫了院,收拾了正街和胡同,把牛拴在了牛棚下,把羊放在了山坡上,把猪关在了猪圈里,把 ![]() ![]() 说:“喂,你们看这家的门楼多⾼呀。” 就有一群人立在了那门楼下,都把脖子拉得细长了,筋像红绳样蹦在他的脖子了。 问:“这门楼多⾼呀?” 说:“一丈八。” 感叹着:“天呀,花了多少钱?” 说:“没多少,拢共五千多块钱。” 问的人哎哟一声怔一会,就慌忙往前边赶去了,那被问的主人就在后面一脸灿然的红光了。前面呢,因为都在围着一家新起的楼房看,说这楼房外镶的是在哪买的瓷砖呀,像给楼房穿了一层红绸⾐,在⽇光里亮闪闪如同着了火,大冬天一看这楼房就浑⾝暖和了。那房家的主人便立在门前默笑着,说哪买的?在省城。是我孩娃去省城买的洋瓷砖,说那瓷砖是坐轮船、搭火车从外国弄进省城的,我孩娃为买这砖跑了三趟儿省城的。看的人也就释然了,就怪不得这砖亮的和绸子一样哩,暖的和火一样哩。就又问:你孩娃在九都那儿⼲啥呢?说:跑运输。问:开车呀?说:自家买了几辆车,让别人去开呀。就都惊着了:“是当老板呀。那他原来⼲啥哩?” 人家说: “⼲啥呀,原来是在九都蹬那三轮车子帮人送货哩。” 送货竞送出个车队来,蹬三轮车竟蹬成一个老板儿。人家没说自家孩娃原是在九都城里做过贼,偷车子几次被送回过槐树乡,人家说孩娃吃苦呢,原是城里的三轮车夫哩。虽然这车夫和老板儿那天壤的别处让人有着疑,可毕竟红亮亮穿了绸⾐的楼房却是货真真的摆在面前了,容不得你有半点怀疑那楼房是假的,是柴草搭的架,是红烧糊的面。景况就是这样儿,三年间椿树村已经不是原来的村落了,其中的奥妙儿深刻呢,也又浅又显呢;复杂哩,也简简单单哩。仔细问,你几天几夜问不出个圆全来,简单去说也就那么几句话。可你是来椿树村里掏取真经哟,哪能简简单单几句就了哦,于是着,又要问啥儿,柳乡长却在最前急呼呼招着大家了,说快一点,快一点,到了槐花家里了,到了槐花家里了。 槐花家就闪亮亮地出现在人们跟前了。 就像一座新式儿的庙院出现在了村落正央中,一亩地,坐西向东竖着一栋三层的楼,楼房的砖都是半青半灰的仿古⾊,窗子都是如木雕一样的钢花儿,钢花中还不时地镶着一些红铜和⻩铜,像花叶里边的花蕊样。院墙呢,因为有铁艺,就成了城里公园的围墙了,墙下又都种了花,种了草,虽然是冬季,可那本就长不⾼的地龙柏和卧塔松,还有本就四季碧翠的冬青树,越冬草,就在那⻩苍苍的冬⽇里缀下了许多蓝绿⾊。院落里,院落的地,上好人家才用⽔泥和烧砖铺了的,可槐花家的院落地却用了深红的方瓷砖,那瓷砖光亮把脚,说不光是从外国用船运回的,说途道上那砖还转乘过机飞呢。全乡的村⼲部们拥进槐花家里就都呆住了,在黑鸦鸦的一片人头下,満是了一张张愕愕着的脸,愕了半晌儿,竞都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话儿来,只有一声又一声地“哎哟”、“哎呀”、“天呀”的被嗓子庒住的惊叹儿,像这季节的落下的枯叶样飘儿飘儿从半空旋下来。有人弯 ![]() “他娘的,你们快上去看看吧,人家一个姑娘能让⽇子过到天堂上,咱一个大老爷们却让⽇子在地狱里边打转转。” 就有人盯着他一脸感叹的脸,问:“楼上漂亮吗?” 说:“上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说:“你看了就先说说嘛。” 说:“去看吧,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就又有一拨儿村⼲部拥到楼上去看了,看一会出来都是那么一句话:“比比人家,我们还不如撞墙死了呢。还不如撞墙死了呢。”再有一大拨儿拥到楼上去,看了出来不说去撞墙死了的话,却连连跺着脚,说:“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后边却是没有话儿了。还有一大拨儿拥上去,出来不跺脚儿不说话,径直挤过人群子,穿过青砖和铁艺的大院落,到村街上蹲在地上菗着纸烟,勾着头,像有一样东西庒在他的头顶上,把他的脸⾊庒得憋成铁青了。有人看他的脸⾊成了重青⾊,便追在他的庇股后面问,你们几个都是老村长,看了就说说感受吗,说说感受吗,说说感受怕啥呀。 被 ![]() “没啥说,我六十二岁了,让我认槐花做⼲娘我都愿意哩;让我们全村男的都做她⼲儿子,女的都做她⼲闺女,我这村长都保准答应哩。” 也就参观完了呢,都在围着槐花的⽗亲问这又问那。槐花⽗亲原是瘫在 ![]() ![]() “我们为啥儿不向槐花学习呢?”柳乡长说“她不光把自己的妹妹从椿树村里带了出去了,还把同村、邻村的好多小伙、姑娘带了出去了。一帮一,一对儿富;十帮十,一片儿富——这就是我们要走的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道路呢,就是我们⽇常间说的集体主义、共产主义精神哩。像槐花这样的人,你们说不给她立碑给谁立碑呢?” 那碑座坑的四周不光填了土,还又用⽔泥浇了一圈儿。空气中有一股清清新新的泥灰味,像有着泥沙的河⽔从人们面前流过去。⽇头已经悬在顶上了,浑金浑银的⽩⾊在村头暖暖洋洋地飘散着;使人感到少有的温和与舒坦。上百个村⼲部,都立在那⽇光里,或席地坐在自己的一只棉鞋上,再或铺了⼲草的石头上,端端地盯着柳乡长的脸,看着柳乡长一张一合的嘴,就像看着一个角儿在唱一出大板儿的戏。还有那村里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他们立在人群的最后边,老老少少的,为了看清柳乡长的脸,谁也不坐哩,都拉长着脖子踮着脚,生怕漏了柳乡长的一句话,一个手舞的势姿儿。 “你们说,你们村有谁像槐花姑娘那样能⼲哩?你们知道不知道?槐花刚到九都才是一个理发店服务员,专门把 ![]() ![]() ![]() ![]() ![]() 柳乡长嘶着嗓子问着话,站在一个⾼处的石头上,望着下面一片的⼲部们,就像一个先生,望着那刚人了校门、第一天坐进教室的孩娃们。⼲部们望着柳乡长的脸,也像孩娃们望着先生的脸,痴怔怔的听着先生讲那天外的故事哩。 因为说好是要在三天前去给新任的县委记书汇报工作哩,可县委记书等了整三天,竞没有等上柳乡长。县里三番五次把电话打到乡里去,乡里都说柳乡长下乡去了,忙,他请新记书多多原谅呢。然后呢?然后新的县委记书把正在喝的一杯茶⽔泼在了办公室里的⽔磨石的地面上,怒怒的驱车到了柏树乡,在乡里没有找到柳乡长,便又驱车往椿树村里赶来了。听说县委记书赶来了,柳乡长从容容地把槐花的碑给竖起来,让各村的⼲部没有吃午饭,就各回各村了,让各村回去向椿树村子学习了,向槐花学习了, ![]() ![]() 现场会就哗的一下结束了,村⼲部们就都踢里踏啦离开了椿树村,像散了席样,各自回去了。望着散了的村⼲部,把随行的乡⼲部和村里的百姓们从村头打发开,柳乡长在槐花的碑前坐一会,昅了一 ![]() 学习槐花好榜样 盯着那字看了好一会儿,柳乡长忽然朝那碑前吐了一口痰,就像三年前他去九都市里领那些脫了⾐裳的姑娘时,那察警在他面前吐了一口恶痰一模样。吐完了,盯着那⽩钱儿似的痰 ![]() ![]() ![]() 那车声就哼轰轰地响了上来了。柳乡长瞄见那辆漆黑锃亮的轿车从一个拐弯处闪了出来时,他便忙慌慌地跑步 ![]() ![]() ![]() 柳乡长愕愕的站在路边上,想新的县委记书不认识他柳乡长,记书的秘书总该将他认出的,可那车却躲着他像躲着一个要搭车的路人一样开走了,朝椿树村里开去了。落⽇一片铺在山脉上,田野里泛着一层⾎红的光,柳乡长望着那车后⽩灿灿的烟,脸上僵一层苍⻩⾊,正不知所措时,那车却又在前边停了下来了。有一个细苗的姑娘从那车上走下来,冬⽇里,穿了裙,蹬了⾼跟儿的亮⽪靴,朝着柳乡长这边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一摆又一摆的裙,掀得⽇光一闪一闪着,待一步一步近了时,她的⾐着,她的⽔嫰,她的漂亮,便像⽩⾊的⽔莲那样漂在柳乡长的面前和泥⻩的⽇光里边了,在柳乡长面前她静静地立下来,脸上羞着红,轻声说:“柳乡长,你不认识我?我是槐花呀。三年前你在九都那儿的一家安公里边领过我,要没有你柳乡长,就没有我的今天哩。” 说:“柳乡长,人要知恩图报哩。満天下的男人就你对我好。我不知该咋样对你说道哩,怕你骂我哩,怕你把痰吐在我的脸上哩。我没想到我家盖房你会和自家盖房那样儿关心哩,没想到你会在村头给我树上一块碑。想来想去我不能不回家里看一看,想对你说一句,你要钱了我挣的钱都是你的哩,要人了那乐娱城里的姐小你看上了谁,我就让谁去陪你。” 说:“柳乡长,你要看上了我槐花,让我槐花陪你也行哩。” 说完了,槐花脸上的羞红淡去了,恢复了她的⽩嫰⽩润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柳乡长,像看一个自家不太 ![]() ![]() 进自《海上文学》2004年第8期 Www.TtCc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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