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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铁凝短篇小说、散文随笔 作者:铁凝 | 书号:43058 时间:2017/10/30 字数:107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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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吃过早饭就一直在打电话。她打电话不是坐在电话机跟前,她是拿着话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打——客厅里有一部无绳电话。她这种溜溜达达、东瞅西看的做派似乎基于两个原因:一来可以顺便浏览这套面积不小、亮亮堂堂的新居,哪儿还缺点什么?哪儿还不太顺眼?或者哪儿都顺眼什么也不缺。其次她好像在模仿外国电影里那些打电话的人,尤其是那些女主人公,她们在打电话或者接电话时,大多是提着电话満屋子![]() ![]() ![]() 溜溜达达的女人拐进厨房,发现饮⽔机上那只淡蓝⾊的空⽔桶,想起该给⽔站打电话叫⽔了,于是尽快结束了眼下这个本来就內容空泛的电话。她开始拨⽔站的号码,却怎么也要不通,话筒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不给情面、呆板乏味的声音:“您拨的电话号码不存在或已变更。”女人的脾气有点上来了,这种名叫“清灵山”的矿泉⽔是厂家上门推销时被她接受的,几天前她还打电话叫过⽔,怎么会“您拨的电话号码不存在呢”?那么就是“或已变更”?这就更不像话了——变更了电话号码为什么不通知客户不知道我们每天要喝矿泉⽔啊。女人又打“114”查询“114”说“您查询的号码未作登记”女人气愤了“黑店”、“野店”之类的词汇咕嘟咕嘟直撞心口。她想起就在上次,听从那个送⽔的小男孩的建议,她从他手里买了10张共100块钱的⽔票。当时她也觉得方便,每次付给送⽔人一张⽔票,比每次都要预备好合适的钱省事。敢情这是⽔站的一个小伎俩啊,他们一次 ![]() ![]() ![]() 就这样,女人想想这儿想想那儿,怀着一腔的不快把自己穿戴整齐,锁好家门,乘电梯下楼,开车去寻找那个可能已经失踪的⽔站。她顺利找到了某区的某某路,原来这是一条拥挤、嘈杂的肮脏小街,集中着土产批发一类內容的密密⿇⿇的店铺,笤帚,簸箕,墩布,卫生纸,品质可疑的所谓不锈钢盆、碗,还有菜刀、剪子、铁锅、塑料桶…波浪似的翻滚在小街两旁的便道上;搀杂在其中的小饭馆们也不甘寂寞,炉灶快要戳在了马路央中,大馅⽔饺、小笼蒸包和油泼面在各自的锅里冒着腾腾热气,笼络着这街和街上的人,致使油腻的地面上处处污⽔横流。女人放慢车速,留神着门牌号码,她想,正因为这条小街是如此地放肆和热闹,这里的任何一间小铺子或说“公司”才特别容易说没就没。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清灵山”三个字“清灵山矿泉⽔某某路分公司”的大字招牌就在一间小门脸的门楣之上,在小笼包子和油泼面的油腻气味中确凿地存在着。女人把车停靠在路边,躲着便道上蜿蜒的污⽔走进⽔站。在堆积着⽔桶的房间里,那个小男孩——上次给她送⽔的那个,和两个同伴围住一张两屉桌,一人捧着一只比他们的脑袋大不少的青花瓷碗正在吃面,油泼面吧。当他发现女人进屋,把脸从面碗上挪开时,腮边还沾着一片黑绿的菠菜。 女人的心定了。看来这⽔站没有戏弄她,⽔票上的地址是实真的,而且,那被用来吃面的两屉桌角摆着电话呢,蒙着灰尘的电话。她扫了一眼腮边沾着菠菜的小男孩,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他显然还算不上个男人,但用“小男孩”招呼他也太过稚嫰,至少他不是个童工。“小伙子”吗?透着点鼓舞和褒扬的意思,女人没有这种意思。他不超过17岁吧,有点鼠相,有点孱弱,面目和表情介乎于城乡之间,⽪⾊发暗,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而已。对称呼这样一个人物其实何必太费斟酌,用得着吗?女人于是冲少年“哎”了一声“你”她说,她对他发表了一些谴责的话,谴责⽔站变更电话不通知客户。少年解释说从前那个号码是借别人的,现在人家不让用了,老板只好去申请新号,老板说了,新号码很快就能办好。接着他又呜里呜哝向女人道了些个“真不好意思”之类,仿佛刚被这个城市教会,运用尚欠自如。女人不耐烦听他的道歉,只说你不是给我家送过⽔吗,下午3点以后请你给我送一桶⽔。你们的顾客登记上有我的地址。少年殷勤地答应说他知道女人的住址:湖滨雅园5栋801。女人心里笑了,不是笑少年那不错的记 ![]() 少年目送女人开车远去,特别注意着她的⽩⾊汽车。他不知道那车是什么牌子,但这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开着汽车的女人光临了这个⽔站,这间破旧、狭隘的小屋。她带着风,带着香味儿,带着暖乎乎的热气站在这里,简直就是直奔他而来。她有点发怒,却也没有说出太过分的话,并且指定要他给她送⽔。她穿得真⾼级,少年的词汇不⾜以形容她的⾼级。少年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自己是如此破旧,脚上那双县级制鞋厂出产的绒面运动鞋已经出现了几个小洞。少年对自己有些不満,有些恼火。他回忆着第一次给女人送⽔的情景,基本上没想起多少。只记得房间很大,厨房尤其大,简直大过了他姑姑家最大的房间——少年寄居在姑姑家,和表哥挤着一间6平米的小屋。女人的厨房比6平米大两倍吧,少年弄不懂做饭的屋子为什么非得这么大不可,开间饭馆都⾜够了,而且,厨房的洗碗池前竟然还铺着地毯(防滑垫),竟然还铺着地毯!给少年留下记忆的还有女人的孩子,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可能5岁?就拿着个机手当玩具玩儿,当女人要他放下机手时,他就很悲哀地对女人说,为什么我总是不能痛痛快快地玩呢,为什么我总是不能痛痛快快地玩呢!我要打“110”了…“痛痛快快”和“110”给少年留下了印象,比女人那套让人眼花缭 ![]() 女人在下午3点听见门铃响,她开了门,少年肩扛⽔桶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怪异。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他的脸相和表情都被她认了出来。女人经过瞬间的审视,发现少年的怪异来自他的打扮。上午她并没有注意他的服装,他的服装他的脸相和那间昏昏暗暗的⽔站相辅相成融为一体,天然的合拍,谁还用得着特别留神他的⾐裳呢。此时此刻的少年换了装,穿一⾝于他来说显然过大的西服,簇新的,面料低劣的,没有经过整型处理的,支支棱棱的,把他的脑袋比照得更小,让女人感觉不是少年扛着⽔桶,而是这套西服本⾝扛着一桶⽔。她让他进来,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大巨的“咯噔”声,女人看看少年的脚,那脚上是一双偏大的硬底⽪鞋——他的崭新行头的另一部分。她提醒他换鞋,他像假装没听见似的咯噔咯噔一路向前然后拐进厨房,他那由于过长而挽起两折的 ![]() ![]() ![]() ![]() 少年放开⽔桶回转过⾝,见女人手里举着一块耀眼的⽩棉花,蘸了酒精的。她对他说,我要把⽔桶接口的这个地方消消毒。你的手不要再碰这儿了。 少年说,这些⽔出厂时瓶口都是密封的。 女人说,谁告诉你的? 少年说,我们老板告诉的。 女人不屑地撇了撇嘴,毫不犹豫地用棉花狠擦起⽔桶,就像以这个动作告之少年,她不会相信他的老板乃至他们工厂里所谓的“密封”就在今天上午之前,她还没有要给矿泉⽔桶消毒的打算;就在今天上午之后,她滋生了这个念头。她并不特别责怪⽔站设在那么一条污⽔横流的 ![]() ![]() ![]() ![]() 女人完成了消毒程序,指示少年安好⽔桶,撕给他一张⽔票,少年却还站着不走。他磨蹭着不走,是因为有点懊丧。这⾝“行头”是他中午专门回姑姑家偷出的表哥的礼服,他以为这礼服应该能配得上他下午的送⽔,出⼊女人那样的人家,应该有他⾝上现在这样的⾐服。还为了什么?用这样的⾐服来抵消上午女人对他们⽔站的造访吗?来模糊女人看见他手捧着油泼面狼呑虎咽吗?少年没有能力归纳自己脑袋里的 ![]() 少年很为女人的奇怪表情感到⾼兴,他愿意她对他产生趣兴。他再次告诉她呼机的事。 女人说,你的意思是不是你们⽔站的电话还有很长时间不能接通? 少年说不是。 那我为什么要呼你呢?女人说。 我是想说,这几天你要是用⽔就可以呼我。少年说。 用不着。女人说,五天以后你再给我送一桶就行了。 那你不用记我的呼机号了?少年说。 不用。女人回答得很果断。 她有些厌烦这个送⽔的少年,他以为他是谁?还让她呼他,难道谁都配被她呼吗?即使她真的断了⽔,和所有⽔站都联络不上,家中⽔龙头里流出来的不也是⽔吗?时间倒退十年或者二十年,女人以及这城市里所有的人喝的是什么?就是自来⽔管里流出的⽔啊。在女人更小的时候,她的童年时代,住在一座筒子式的宿舍楼里,所有人家共用着走廊尽头的一只⽔管,夏⽇的晚上她从来不在家洗脚,她总是穿着凉鞋到那个共用的⽔管子底下去冲脚,冲完脚,再就着⽔管喝一通生⽔,这是被大人噤止的,大人要求她喝凉⽩开。但她和她的朋友们都这么冲脚都这么喝⽔,她们发育正常,没被毒死,成长得也很健康。回想从前女人心中漾起暖意,不过也仅仅是回想而已。如今她已为人⺟,她绝不想让她的宝宝喝着⽔管子里的未达际国标准的生⽔长大。她的常驻国外做生意的丈夫年节时回家,甚至都⽔土不服了,烧开的自来⽔他喝了都会腹泻。所以女人需要有人送⽔,最终她才能忍受那些送⽔人。 五天之后,少年又来了,仍然穿着西服和⽪鞋,脖子上又添了一条花格围巾,使他看上去格外臃肿。女人为他开了门,接着,一切如同上次。仅在付⽔票的时候,女人多问了他几句话。也许她只是念他遵守信用,也许她只是没话找话。她问他送一桶⽔挣多少钱,他说8⽑;她问他一天能送多少桶,他顿了一下,很想同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一次。然后他昂起头说,最多的时候,他一天送过60桶⽔。他想让她不要小瞧他,还要告诉她,他一天挣的并不少。可惜女人是心不在焉的,她不想知道60桶⽔对一个少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付出多少时间和多大的体力,也不想算算60乘以8是多少钱。她和他说几句话,只是想填充一下他离开之前的这点空⽩。所以他胡说八道还是正儿八经对她来说都一样。所以她就顺嘴搭腔地说,喔,60桶。 女人的顺嘴搭腔以及她搭腔时表情的平淡仿佛伤害了少年,原来他如此大巨的谎话和谎话里如此大巨的数字都不能震撼女人,甚至,就连引她嗤之以鼻都不可能。这儿没他什么事儿,这儿从来就没他什么事儿啊。可他为什么还不走呢。他觉得口渴,他对女人说他想喝点⽔。 女人用下巴朝洗碗池那儿轻轻一点,当然只能是洗碗池那儿,在那个配有粉碎机的双槽洗碗池上方,伸出一只造型别致的脖颈长长的炫目的不锈钢⽔龙头。少年来到那个被指定的地方,有点恍惚地歪过自己那満是尘土和头⽪屑的小脑袋,把嘴伸向那个冷冰冰的龙头。 又是五天过去了。少年的⽇子不太愉快。他的表哥已经发现自己的西服⽪鞋之类不断被少年偷穿,而且弄得 ![]() ![]() ![]() ![]() ![]() ![]() ![]() ![]() 少年骑车驮着一桶新⽔去给女人送⽔,一路上磕磕绊绊。先是后轮胎不知让什么给扎了,他只好推着自行车找修车的补胎。当他再次上路之后,他的耳朵里就灌満了《心太软》的歌声。音量太大了,快要把他从车座上掀下来。这样也好,因为忽然之间少年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汽车,行人,街道,树木,一切都离他远去,只有耳朵里的歌声带着他前行,也许就是那歌儿在替他骑着自行车。少年的视觉、听觉和感觉因此都有些⿇木,他被一辆三轮车挂倒了都不知道。这时歌声断了,周围的一切又回到少年⾝边。他和他的自行车倒在地上,⽔桶也滚出去好远。他爬起来,西服和⽪鞋沾了很多尘土,随⾝听怎么摆弄也不再响了,坏了。挂倒他的三轮车已经跑了,幸好⽔桶没有摔破。少年用铁钩重新把⽔桶在后⾐架上挂好,继续前往湖滨雅园。 这是一个安静的下午,少年在第5栋楼门前停好车,拍拍浑⾝上下的尘土,扛起⽔桶走进前厅。他直奔电梯间,不幸的是今天电梯出了⽑病暂时停开了。于少年来说,这真是一个不幸:他得扛着50斤重的⽔桶爬8层楼梯。也许他应该撤退了,换了别人可以改天再来。但少年觉得自己是没有退路的,他这一⾝狂热加冒险的来之不易的装束,他这一副虽已摔坏却显示着时尚的耳机,他这一路的颠簸和磕绊,都鼓舞着他不能回头,他必须爬上8楼见到女人。那么,他就开始了。他的过大的⽪鞋这时特别显出了不利,沉重而又不跟脚,成为少年上楼的累赘。当他行至5楼时,他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头上満是虚汗,后背已经 ![]() 女人听见门铃声,在门镜里认准了少年,打开门。 在她眼里,少年比任何一次都要怪异。他就是一个送⽔的,而且正在工作中,他这是⼲什么?一⾝的西服围巾花领带,耳朵上还扣着一副庞大的耳机。他就像在搬家,或者刚抢劫了一间百货店。肩膀上那桶⽔反倒退居一切一切之后了。但女人要的就是⽔啊,这才是她让他进门的理由。 他进了门,有点气 ![]() ![]() ![]() 女人看见了少年的势姿,顺带扫了一眼少年的表情。他说不上 ![]() ![]() ![]() ![]() ![]() 少年接了⽔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偷眼看着女人,忽然一阵悲哀。女人今天的头发是蓬 ![]() ![]() ![]() 女人也听出了少年声音的嘶哑,她犹豫了一下,像上次一样,指给他洗碗池。 少年没往洗碗池那儿走,相反他朝贴墙而立的饮⽔机跨近了一步。我要喝点儿矿泉⽔。他说。 女人站立的位置在洗碗池和饮⽔机中间,或者离洗碗池更近些。她和少年面对着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大约两米左右。但女人感觉她和他实际的距离比两米要近,因为她感觉到一种模糊而又确凿的不祥。敏感的女人在这时仍然愿意自己是強大的,特别在她觉得她受到他人侮辱的时候。少年的要喝矿泉⽔,就是对她的侮辱。她直盯着少年细小的、目光游移的眼睛说,你不能。 少年猫着的 ![]()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女人的孩子,少年曾经见过的那个5岁的宝宝,在这时捧着他小小的口杯到厨房来了。妈妈我要喝⽔。他说。你躲开!他又对少年说。 少年瞥了瞥宝宝,想起那次送⽔时这宝宝对女人不満的责问:为什么我总是不能痛痛快快地玩儿呢!啊,痛痛快快!少年今天就要痛痛快快地不给他躲开。 女人神情严肃地要求她的宝宝回到自己房间去。回去。她说。 宝宝就捧着空杯子走了,他不哭也不闹,他一定也觉出了这里气氛的不同寻常。他回去了,还用小手轻轻掩住自己的房门。 女人更加严肃地对少年说,请你出去。 少年彻底绝望了,他知道他要的不是矿泉⽔,那么他要的是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其实不清楚,他从来就不清楚。现在,就现在,他为他这 ![]() ![]() ![]() ![]() ![]() ![]() ![]() ![]() 女人望着 ![]() ![]() ![]() ![]() ![]() ![]() ![]() 空气像要炸爆,女人觉得她必须说话。 ![]() ![]() ![]() ![]() ![]() ![]() ![]() ![]() ![]() ![]() ![]() 少年的犹豫增添了女人的力量,她斗胆用手指搂了搂“扳机”那 ![]() ![]() ![]() ![]() ![]() ![]() ![]() ![]() 女人听“110”的察警聊起对那个少年的审讯,他们指责他这么小年纪就持刀⼊室抢劫,知道不知道这是犯法。少年说他没想抢劫。察警说那你想⼲什么?每次问到这里少年总是头摇。察警又问你知道什么叫羞聇吗?少年不说话。察警说唉,还有什么能让你害羞呢。少年想了想说, ![]() ![]() ![]() ![]() ![]() ![]() 女人有时候会怀着凛然的⾼傲回想起那个少年,他的凶狠和懦弱毕竟给她留下了印象。但他终归不是女人的对手,他甚至不如一个5岁的孩子。并不是所有5岁的孩子都能在紧急情况下口齿清楚地用电话呼救的,女人的宝宝就能。每每想起这些,女人都会紧紧拥抱她的孩子。在以后的⽇子里,偶尔,当电梯坏了女人只好气冲冲地爬楼梯时,她也会想起那天“110”的察警还告诉她,当时如果不是电梯坏了,他们会到达得更加迅速。那么,那天的少年是扛着⽔桶爬上8楼的了。女人猜着,少年猫 ![]() 那又如何?女人紧接着便強硬地自问。我要为他的劳累感到愧羞吗?不。女人反复在心里说。 不!女人在心里大声说。 Www.TtCc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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