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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九州·华胥引 作者:唐七公子 | 书号:41955 时间:2017/9/24 字数:17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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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璧山,深⼊陈国腹地。 我们放弃取道姜国的打算,转而从陈国之东绕道赵国前往郑国,以方便彻底甩掉慕仪与那队黑⾐护卫。最后取得了成功。 这样一路奔波,本应劳累非常,但因是同慕言一道,就完全没有觉得。我私心里希望行程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是没有小⻩拖后腿,这个愿望变得难以实现,我已经尽量磨磨蹭蹭,但仍然很快就来到赵郑两国边境。 月上中天,流光飞舞,我们找了家客栈,各自回房安歇。 我躺在 ![]() ![]() 第二⽇大早,洗漱完毕下楼用早饭,慕言已在大厅等待。他⾝上换了袭⽔蓝⾊织锦袍,在晨光的蓝霭中,朦胧似披了霞光雾⾊。 我停下脚步,想,果然,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穿蓝⾊了,谁要敢在他面前穿蓝⾊简直自取其辱。又想,下回看到君玮时一定要好好劝诫他,鼓励他还是坚持往⽩⾐少侠这个方向发展,不要因为蓝⾊比较不容易脏就转而开始穿蓝⾐服。观看过慕言的蓝⾐风姿再来观看他,对比下来真是很难让人产生审美的悦愉感。 想完之后我继续下楼,顺便还理了理裙子,抬头时看到原本侧头望着窗外的慕言不知什么时候已转过头来望着我,目光相接时冲我微微一笑,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我扑通一声摔下了楼梯… 饶是慕言⾝手极好,这一次也没能成功接住我,因毕竟不是七楼到一楼的距离,只是第七级楼梯到地面而已,垂直距离过近,离他的⽔平距离又过远,更不用说中间还有桌子板凳之类障碍物。 可悲的是在背部触地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想到的居然不是裙子会不会被弄脏之类,反而福至心灵地觉得这一跤摔得真是好,这样就有理由装病在这边境小镇逗留了,就能,就能多和他待一些时候了。只恨从前没有想到用这样的办法自力更生,一心寄希望于千里万里之外不知在做什么的小⻩。但要装出一副⾝受重伤的模样真是何其艰难,我努力回想⾁体的疼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在回想起之前就被慕言一把从地上捞起来:“走个楼梯也能摔倒,你多大了?” 我假装哧地菗一口气,表示我很痛苦。他蹙眉调整抱我的势姿:“摔到哪里了?” 我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哪里都摔到了。” 他顿了顿:“先带你去看大夫。” 我一惊,想这下玩笑开大了,赶紧从他怀里挣起来,⼲笑道:“哪里都没摔到,我不去医馆,我跟你开玩笑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擦了把额头的汗,保持⼲笑:“去医馆就太兴师动众了,你看,我 ![]() 他皱眉:“真的?” 我重重点头:“嗯,真的。” 他依然皱着眉:“小孩子正是长⾝体的时候,骨头若是错位了,将来⿇烦就大了。” 我说:“我十七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开口时已转移话题:“既然没事儿,那先用早饭吧。” 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我:“阿拂,你要吃点儿什么?” 终究慕言没将我带去医馆,但我一直忐忑,尽量表现出生龙活虎的模样,走路都开始一蹦一跳,因不生龙活虎就可能被送去医馆,接着被发现是个活死人,然后被送去什么不思议事物研究机构之类。 估计我蹦跶得太厉害,疑似回光返照,令慕言微觉头昏,更加认为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遂决定在这边境关市逗留夜一。 赵郑边境关市繁茂,什么都有卖的,有羽人少女额发编成的如意结,有据说某个谢世多年的美男子戴过的头巾,还有种赵国特产的晒⼲的⽩虫子传闻可以用来泡⽔治疗相思病。 我对这个⽩虫子抱有极大趣兴,觉得倘若果真具有奇效,就可以买一点碾成粉末混在慕言的饭菜里端给他吃,让他忘记秦紫烟重新开始,但咨询过小二,发现这个只能泡⽔喝,我总不能把这个⽩虫子泡好⽔之后倒进慕言的饭碗里对他说:“喏,给你加个餐,你看着好像这个是虫子…其实它确实是虫子,但它不是一般的虫子…” 估计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会把饭全部倒掉,这就太浪费粮食。 *** 边地人擅酿酒,午饭用了啂糖真雪、雪泡梅花酒、酒酿圆子之类,依然是慕言付钱,然后被他领着去集市旁一座风雅茶楼听评书。 我们不再继续逛街。被我遗忘很久的君玮有一个观点,他认为只要是男人就不会热爱陪同女人逛街,因为假如女人看上什么,势必让男人付钱,男人充当的不过是个钱袋子罢了,未免有点伤人自尊,而假如女人不看上什么…这个假如不成立,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当然,这个狭隘的观点不能用在我和慕言⾝上,我们去茶楼里听评书,只因头顶六月的太 ![]() 茶楼里座无虚席,只好在楼梯口与人拼桌,慕言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摊开来,是把未著扇面的十二骨纸扇,扇子摇起来,有凉风拂面。讲评书的老先生正襟危坐,正讲到肃杀处:“五月十五是个月夜,那二公子苏榭听內监传来密报,说‘陈侯久病多⽇,戌时一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薨逝时只得宰相尹词在榻前随侍,半刻前尹词已派心腹八百里加急前去 ![]() ![]() 我说:“这扇宮门定是年久失修。” 话说完才惊觉讲评书的老先生无力为继,正喝⽔换气,而茶楼里众人还沉浸在宮变的肃杀气氛中没缓过来,整个二楼一时静寂如暗夜,显得我这一声感叹就格外清晰… 慕言摇着扇子,眼中有笑意,却没说什么。 我吐了吐⾆头,趴在桌子上接受众人鄙视。窗外烈⽇当空,柳叶被晒得卷起,蔵在浓密叶荫里的鸣蝉声嘶力竭。 老先生喝完⽔继续道:“传说陈世子苏誉驯养了三百影卫,这些影卫化开了是三百枚利剑,合而为一便是一支锐不可挡的骑兵。在这夜一之前,关于陈国影卫之事,大多都是传说而已,却在苏榭 ![]() 我觉得自己快要睡着,那评书只得一个回音在耳边缭绕,我努力撑着头,轻声道:“这故事真长啊。” 慕言喝了口茶:“你想听最后结果?结果 ![]() ![]() ![]() 说完略抬了眼⽪看我:“这些打来打去的故事你一个小姑娘肯定不愿意听。” 我看着他都快哭了:“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有点长,但没说不想听啊,你为什么要剧透给我,还是这么清晰的剧透,我恨死你了!” 慕言:“…”一壶茶快要喝尽,老先生的评书也讲到唐晋之战,快接近尾声,窗外仍有⽇影,透过老柳树的垂绦柔柔地照进来,在墙壁上晕出几块光斑。 我被慕言剧透完之后就再也睡不着,趴在桌上百无聊赖观看世态人生,偶尔瞟一眼他修长手指。 半晌,慕言突然道:“这里的评书讲得不错,虽然大多言过其实,当故事来听听,倒也 ![]() 话到此处,正有⾎气方刚的青年嘁声道:“那苏誉也不过如此,若是我,唐晋两国争战,必不去趟那浑⽔,待它二国两败俱伤,捡个现成便宜,岂不正好。”周围多有附和之声我摇了头摇,有点不以为然地伸手拿壶添茶⽔。 慕言漫不经心收起扇子:“你有话想说?” 我飞快抬头瞟他一眼,低头讷讷道:“算了。” 他帮我添上⽔:“怎么?” 我说:“因为说来话长,然后你又要让我吃饼吃饺子什么的,吃完我就又忘了。” 他帮我加⽔的手抖了抖,笑出声来:“这次我不让你吃东西了,你有话就说吧。” 我说:“哦,也没什么,只是有点感叹,想说,其实人生就像钟摆,看似只有左右两个可能,其实确实只有左右两个可能…你可以说钟摆摆动的过程中延展了无数可能,但那不是可能,只是通往可能的路径,最终你不是摆到左,就是摆到右。一切皆有可能,但所谓一切也不过或左或右两种可能,只有居中不变万万不能,除非钟摆坏掉,而那是生命静止的模样。” 说完 ![]() ![]() ![]() 他表示没有听懂。 我想这可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想出一个例子,来简化我的意思,道:“其实就是说,好比这世间,这世间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当然人妖也不是没有,但你要是中庸地去当人妖,就一定会受到社会歧视,而且很难找对象。” 再 ![]() ![]() ![]() 他表示还是没有听懂。 我恨铁不成钢地道:“其实很简单嘛,我就是想说,这情形就像苏誉,假使他寻求中庸,作壁上观,往后必然难以在诸侯之中寻求同盟。这些人都想得太容易,殊不知 ![]() ![]() 我咬牙切齿道:“这次你听懂了么?” 他眼里含笑,一本正经看着我:“我说,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吃完再说。” 前后想想,这已是我第二次在公众场合听人谈起苏誉。 半年前,这个人率十万铁甲谈笑间大败卫国,用兵之从容诡谲,将天启城里喜爱联系实事的科举试考难度系数再拔新⾼,搞得一众落榜的贡生通通仇视他,荣获年度最不讨知识分子喜 ![]() 但无论如何,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 *** 天幕漆黑,夜风撩人情思,我坐在灯前写下当天心得,收拾收拾就准备觉睡了。刚熄灭烛火,两步之遥的窗户突然极短促地啪嗒一声,有人落在地上,樟木地板微微一动,我凌声道:“谁?” 有冰冷物什刹那间抵住脖颈,而此时我的手正忙着掏怀里的火折子。后来有无数个时刻回忆起这一幕,都觉得当时处变不惊得很显英雄本⾊。但其实只是不清楚抵在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尔后呼啦一声,火折子亮起,我小心翼翼低头看一眼,雪亮雪亮的,是把短刀。 朦胧火光勉強照亮屋中一角,地板上一双⽩边绣鞋,绣鞋之上是紫⾊的裙摆,暗夜里用短刀抵住我的女子轻声一笑:“刀剑不长眼,姑娘再 ![]() 但华胥引绝无可能失手,不像君师⽗研制出来的毒药,基本上毒不死人,看着好像把对方毒死了,举办丧事的时候人又诈尸了。 我清楚记得,半个月前,五月二十五的夜里,郑王宮裕锦园里一场荼靡花事下,我一曲华胥调亲手了结了十三月的 ![]() 我看着她:“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她靠近我一些,眉心微皱, ![]() 我赶紧点头:“依,我依。”结果一颗小药丸在开口瞬间突地钻进喉咙,一路滚到肚子里。我闭嘴默默地思考一个问题:“毒药这个东西,鲛珠是能净化呢,还是不能净化呢?” 面前紫⾐女子自报家门说叫莺哥,但我显然不会相信。因名字的意义早在上一篇章我们就认真探讨过,得出的结论是,出来行走江湖的谁能没有几个艺名呢。 投完毒后,莺哥坦然地坐在客栈的木板 ![]() ![]() ![]() 她要的东西基本上全是现成的,我将止⾎的伤药递过去,看到她绷带下一弧见骨的刀伤, ![]() ![]() ![]() ![]() 她偏头看我,明明嘴 ![]() 我头摇,表示既不知道她竟已嫁了人,也不知道她此前⼲的什么营生。 她将短刀放在火上烤一会儿,突然闭上眼睛,刀子刮过伤处,利索地剜下一块腐⾁,房中静了半天,良久,听到像从地底冒出来的耝噶嗓子,断续地轻声道:“那时候,我是个杀手,⽇⽇刀口 ![]() ![]() 我心中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可怕,也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况且,要说害怕也该是她害怕,你想想大半夜和一句尸体同处一室并且这句尸体还和你面对面 ![]() 她歪在 ![]() ![]() 我定定地看着她,做惊讶状道:“这倒 ![]() 她模糊的眼光从头到脚打量我,半晌,笑道:“忘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毫无道理就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东西,连同一只⺟ ![]() 伤药中加了镇痛宁神的东西,这让莺哥在换好绷带之后很快就⼊睡,难能可贵的是居然没有忘记在睡前扯块布将我的手脚绑起来。我躺在 ![]() 心中一时烦 ![]() ![]() 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莺哥并未醒来,青丝里一张雪⽩面颊遍布泪痕,仍有泪珠沿着紧闭的眼角滴落,滑到瓷枕上,盈盈的一滴,只是再无菗噎。我跪在 ![]() ![]() 我握住莺哥的手,集中精力感受她的神思,好进⼊魇住她的梦境,虽是第一次用鲛珠来做这件事,倒并不觉得费力,大约因是死者,比以生者之躯休习华胥引的前辈们少了对人命的执着贪 ![]() 我们置⾝在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地方,我抬头看仍握住我右手的慕言,半晌,道:“你怎么跟来了?” 他微微挑眉,目光放在前方,是一处深巷,巷子两旁俱是黑墙青瓦的民宅,雀檐上积一层薄薄的落雪,天上清月泠泠,四下静寂。他收回目光:“听到你房中有响动,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他顿了顿:“这是哪里?你房中那位姑娘,是谁?” 我长话短说和慕言 ![]() 我想他真是废话,死人的手怎么可能不凉,可还是不小心颤了一下,想要缩回来,他瞥了我一眼,我轻声道:“可能因为是…传说中的冰肌⽟骨…” 慕言:“…”前方巷子里传来哒哒马蹄声,伴随着车轱辘碾过石道的闷响,我向前走两步,再走两步,隐隐看到街面上瑟缩着一个佝偻的小乞丐,慕言拉住我,我回头和他解释:“她看不到我们。”想想又补充道:“这梦境里的幻影都看不到我们。”一辆乌篷马车自巷子深处急驶而出,眼看就要从小乞丐⾝上碾过去,车夫急惶惶勒紧缰绳,拉车的黑马扬起前蹄狠狠嘶鸣,车中传出一个清清冷冷的嗓音:“怎么了?”车夫忙着勒马后退:“有个乞丐挡了路。”车帘撩开,露出一副紫⾊的⾐袖,车夫先行一步定住马将小乞丐拖到一旁,车中清清冷冷的嗓音在帘子后面发话:“将她带回府。”车夫愣道:“主上这是…”帘子背后冷笑了一声:“说不定,她就是巫祝口中那个上天赐给我的…世上最好的杀手呢。” 马蹄声消失在巷道尽头,眼前一切瞬间化为乌有,转而是一处宽敞厢房,烛火幢幢,桌案上的石鼎中燃出袅袅的香, ![]() 小姑娘挣扎着要爬起来,被旁边的侍女止住,只在重重锦被中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煞⽩煞⽩的,却并不畏惧:“莺哥,奴叫莺哥,前年家乡遭了洪灾,爹娘双双去了,家里就剩 ![]() ![]() “莺歌?”紫⾐少年笑了笑:“那你妹妹岂不是叫燕舞。” 她一双浓黑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向他,不明⽩他在说什么。他淡淡瞥了眼她苍⽩面容,转⾝望向窗外朦胧的月影,漫不经心道:“莺歌这名字太 ![]() 顺着烛火的光线,我看清那张端整俊朗的脸庞,犹带着少年的青涩,衬着⽟带紫⾐,虽是在笑,表情却冷冽如同逝雪。那是…年少的平侯容浔。 我看着自己的手,半月前被我亲手杀死的那个十三月,原是李代桃僵么。 *** 而后厢房烛影也尽数散去,眼前情景不断变换,各种⾊彩如流失一般从眼前掠过,脑中产生各种想法,都不可知,唯一可知的是幸好我是个不容易晕车的人。半晌,景⾊定下来,眼前铺开一片安静竹林。天上遥遥挂了颗启明星,林间燃了堆不算旺的篝火,一双软牛⽪的靴子踩过发⻩枯叶停驻在篝火旁,顺着靴子往上看,简直没有悬念,来人是容浔。他环顾四周,目光上瞟时,清冷眉眼攒出一丝笑,却不动声⾊,假意低头查看地上的篝火,就在此时,上方突然传来林叶相拂的沙沙碎响,一道紫影蓦然从⾼空急速坠落,他⾝形往右侧微微一躲,一柄锐利短刀擦着发带牢牢钉⼊⾝后碗口耝的竹子上,他却没半点移开的意思,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紫影越来越近。而后一切发生得太迅猛,两人正面相 ![]() 篝火噼啪,微弱火光映出朦胧月影,翩翩贵公子不动声⾊躺在枯⻩落叶上,四围翠竹妖娆,紫⾐少女双膝跪地骑在他 ![]() 他以手枕头,含笑看着她:“月娘,你做得很好,你可以做得更好。” 她脸上浮现得意表情,抵住他的手略有松动,他眼中冷光一闪,以电光火石之势猛地制住她左手,一个巧力便颠倒局势将她反庒在地,她全⾝受制,面上出现恼怒神⾊,他盯着她,眼中盈満笑意:“同你说过多少次,要做个好杀手,从埋伏,到杀人,再到结束,哪个环节都不可掉以轻心。”她紧紧咬住嘴 ![]() ![]() ⾝旁的慕言突然道:“看这天⾊,要下雨了。”话刚落地天边陡然出现一道闪电,紧接着是像从地底传来的轰隆雷声。原本还不服气妄做挣扎的莺哥突然绷直了⾝体,下一刻已紧紧贴⼊容浔怀中。他轻轻拍她的背脊,像安慰小孩子:“还是害怕打雷?你这样,可没法当一个好杀手。”她搂着他的脖子咬咬牙,表情决绝,说出来的话却远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就再怕这一回。”他撑起⾝子目不转睛看她的脸,半晌,摸摸她的发顶:“拿你没办法。” 竹林在拂晓的暗⾊里摇曳不休,眼看狂风就要裹着雨云向下肆 ![]() ![]() 慕言从后面收起扇子敲敲我肩膀:“你左顾右盼的是在看谁?” 我拨开他扇子:“找容浔。” 他做出感趣兴的模样:“哦?你晓得他一定来?” 我不确定道:“这倒也是。”想了想问他:“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来?” 他收起扇子:“如果我手下的那个杀手是你,我就来。” 我一愣,呆呆地看他。 他瞟我一眼,慢悠悠道:“你这么笨的一个人,我若不来,你把要杀的目标搞错怎么办?” 我气愤道:“我才不会。有、有时候是会 ![]() 他轻笑一声:“关键时刻?上次夜里遇狼,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如何了?” 我说:“…好了,我们当今天晚上这场对话未曾发生过。” 他不依不饶:“上上次沈夫人宋凝的华胥之境,你从山上掉下去,若我没跟着,你又如何了?” 我从他⾝边挪开一点,道:“过去之事之所以美好就在于它已成为过去,往事我们就让他如烟飘散,来,我们还是来研究一下更为重要的现实之事吧。” 他有一搭没一搭摇扇子,眼中含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你看,十三月这桩事,郑王宮里的十三月为情而死,口口声声对不起自己的姐姐,活着的莺哥像是原本的十三月,她有个妹妹,她却告诉我她忘了妹妹的名字,容浔看着像是对郑王宮里储着的十三月很有情,可他明明晓得真正的十三月到底是谁,况且,他也不像是对莺哥无情。”我原本只是想转移话题,可不小心自己被自己提出的问题搞得很感趣兴,想了一会儿却没想出结果,只是很感叹。 我把我的感叹告诉慕言:“这个容浔让人捉摸不透啊,多接触接触他说不定能有所领悟,呃,不过这也说不定,有句话叫做当局者 ![]() ![]() 慕言摊了摊手:“我也很是 ![]() “…”花楼中,舞娘们献艺的⾼台上长出参天大树,叶间结了融融舂意,树下清歌未止蝶舞不休,仿似天下大兴,时时都是盛世太平。只是这一切都是错觉。可叹皇帝微服私访老是喜 ![]() ![]() ![]() 我和莺哥神思相通,自然知道她在此处,慕言表示理解,只是对这梦境的神奇有点叹服。 未几,屋外脚步声踢踏传来,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男人⾝着黑缎长袍,长了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似乎喝了许多酒,走路蹒跚不稳。懒懒靠在 ![]() ![]() 那男子就这样死在她⾝上,她却并未立刻将凶器子套,眼神茫然看着帐顶,全无杀人时的利落,良久,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忙收拾现场,收拾完回首打量一番,仍沿原路跳窗逃出。慕言不容分说拉着我一路跟上,发现她并未逃离此处,只是一个翻⾝跃⼊楼下厢房罢了。 慕言在我耳边轻笑一声:“你相不相信,容浔就在里头?” 我想了想,点头道:“是了,谁敢怀疑陪着容公子的姑娘是杀人凶手啊,就算有人怀疑,容浔也一定帮她作证,她一直同他花前月下把酒论诗呢,哪里有时间出去行凶。” 慕言揽着我的 ![]() 不出慕言所料,容浔果然在房中。紫檀木镶云石的圆桌上简单摆了两盘糕点,他手中一个精巧的银杯,杯中却无半滴酒。烛火将他影子拉得颀长,投印在⾝后绘満月影秋荷的六扇屏风上。窗外乍起狂风,吹得烛火恹恹 ![]() 一阵急似一阵的电闪雷鸣中,容浔缓缓放下手中银杯,半晌,端起烛台绕过屏风走到 ![]() ![]() 一个炸雷蓦然落下来,雨点重重捶打廊檐屋顶,她蜷起来的⾝子颤了颤,他微微蹙了眉,握住她双手面对面躺在她⾝边,瓷枕不够宽敞,他几乎是贴着她,将她蜷缩的⾝体打开,捞进怀里。两人皆是一⾝紫⾐,就像两只紫蝶紧紧拥抱在一起。他的 ![]() ![]() ![]() 蜡炬燃成一捧泪,滑下烛台,只剩最后一截烛 ![]() 窗外冷雨潇潇,落在二月翠竹上,一点一滴敲进我心中。 *** 此后,这梦境的变幻杂 ![]() 那些崩坏的镜面随着远去的人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的戏台,打扮得妖娆的伶人将整个⾝体都弯成兰花的形状,眼角一点一点上挑,做出风情万种的模样,软着嗓子唱戏本里思舂的唱词,神情里暗含的引勾却无一丝不是向着⾼台上懒懒靠着横栏听戏的容浔。两人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就很近,目光 ![]() ![]() 莺哥无法成为最好的杀手,就好比君玮无法成为最好的小说家,因为他俩都心存杂念。最好的小说家应该一心一意只写小说,但君玮在写小说之余还要当一当剑客聊以安慰他老爹。同理,最好的杀手应该一心一意只杀人,但莺哥在杀人之余还要分一分神来和容浔谈恋爱。杀手绝不能有情爱,假如一个杀手有了情人,就容易遭遇以下危险,比如“你,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把他杀掉。”“好好,我不过来,你别杀他。”“你把武器放下,抱头蹲到那边去。”“好,我放下,啊,你怎么,你怎么能在我放下武器的时候使用飞刀…”然后你的杀手生涯就玩儿完了。 为了容浔,莺哥将自己的心肠变得这么硬,但因是为了容浔才杀人,她的心肠永远到不了一个好杀手应该有的那么硬。 莺哥十九岁那年初夏,年迈的 ![]() ![]() ![]() ![]() ![]() ![]() ![]() ![]() 容浔不疾不徐缓步过来,看着抱住妹妹的莺歌,轻声道:“你累了,先回房休息。”她怔了怔,将妹妹放开,指间颤抖地仍贴住瓶⾝,他仔细看她:“听他们说你三天没合眼了,你 ![]() ![]() ![]() 花丛中两只嬉戏的⽩蝶瞬间燃成一簇青烟,我心中一空,蓦然产生不好的预感,也许这幕场景正是魇住莺哥的心结,而于我而言,最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 在我织出的华胥之境里,快乐止步的地方就是悲伤,希望到无甚可望就是绝望,一切仍同现实一般逻辑分明,但在活人的梦境中,大家却惯用极端方式来抵抗现实的无能为力。就好比我看上慕言,可我又得不到他,于是我想杀掉他再分他一半鲛珠好让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可这是不计后果的狂疯想法,只要我还有理智,就绝不会这么做,但我天天这么想,这件事必然就将在梦里得到体现,然后在梦里我就成为了一个杀人犯,这就是所谓抵抗现实的极端方式,或者我更狠一点,觉得这命运真是坎坷凄惨啊,天地山河都应该给我们陪葬,那在我的梦中,必然也会真的出现山崩地裂海枯石摧的神奇景象,就是所谓的抵抗现实的更加极端的方式…这也是君师⽗教导我不要随便⼊他人之梦的原因,假使我⼊到那个人梦中,他梦里正上演山无棱天地合的八级大地震,突然有块石头从山上砸下来,一不小心砸扁我顺便砸碎 ![]()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就在我松开慕言的手拼命跑向莺哥的刹那,天地间蓦然空无一物,大巨的空旷转瞬淹没⽩⾊的紫 ![]() ![]() 我握住他袖子拼命伸手指向前方:“哎,好神奇,你看,那是什么?” 他顿了顿,揽住我往沉沉雾⾊中蓦然晕出的⽩光走去,一步一步。这旷野般空 ![]() ![]() 周围墨黑的雾霭一寸一寸散开,天上漾出一轮银⽩圆月。冷月⽩光中,一棵大巨樱树 ![]() ![]() ![]() ![]() 慕言问我:“还要再跟上去?” 我摇头摇。这梦境已无危险,自那⽩⾐男子出现之后,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我问慕言:“你晓得穿⽩⾐裳的那个是谁?” 他顿了顿,道:“郑国前一任国君,景侯容垣,平侯容浔同岁的叔叔。” 还没有将莺哥带出去,她的这个梦就已平和地自行结束,被強制从别人的梦境里丢出来着实难受,这一点从慕言紧皱双眉的模样就可以推测出,我其实没什么感觉,但为了不使他怀疑也只得做出难受模样。将慕言送回他房中,莺哥才彻底醒过来,模糊看着我,半晌:“你解绳子的手法不错。”我想的确不错,少时我常和君玮玩这样的游戏,就算五花大绑也能轻易开解,遑论只绑住手脚。 我将灯台端得近一些,问她:“你梦到了什么?” 她蹙眉做沉思模样,笑了一下:“我夫君。”良久,又道:“他们说他死了,可我不信。” 月⽩风清,她从 ![]() 我点头道:“是。”我心里的确这样想,假如慕言有一天离我而去,又假如我有毁灭这个世界的力量,那我就一定将它毁得⼲⼲净净,但好在终归不会是他先离开我,会是我先离开他。 我第一次这样庆幸自己是个死人。 WwW.TtCc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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