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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女士及众生相 作者:海因里希·伯尔 | 书号:39949 时间:2017/9/8 字数:25909 |
上一章 章四第 下一章 ( → ) | |
现在紧接着发生的事,可以加上这样的标题:莱尼⼲蠢事,莱尼行为不检———或是究竟莱尼出了什么事?一九四一年六月中旬举行的公司庆祝会,格鲁伊滕也邀请了“所有正在国內休假的职工”参加。谁也没有料到“再说从请贴上也看不出来”(老霍伊译语)“谁也没想到,从前的职工也有可能认为自己被邀请了。而且从前的职工这个说法用在此人⾝上也有点夸张:他一九三六年在我们这里见习了六个星期,不,不愿意当学徒,觉得这种称呼太‘低级’,要求马上就当‘见习生’,可又不肯学习,只想教我们怎样造房子———把他我们撵走了,他不久就参军去了。这个小伙子人倒不坏,就是喜![]() ![]() ![]() ![]() 这次庆祝会还有一个意外的不幸:莱尼死也不肯参加。对跳舞她已不感趣兴。她“这时是个非常端庄娴静的少女,同⺟亲相处得很融洽,跟她学法语,还学点英语,对钢琴⼊了 ![]() 这里不得不略谈几句对那位被霍伊泽说得一无是处的阿洛伊斯普法伊弗及其家族和背景,他尽管只扮演一个配角。阿洛伊斯的⽗亲威廉普法伊弗是老格鲁伊滕的“同学和战友”他们是同村人,在格鲁伊滕婚前一直保持着不密切的关系,后来由于威廉普法伊弗开始让格鲁伊滕“讨厌得再也无法忍受”(霍伊泽语),这种关系就终止了。他们两人曾一起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次战役(已查明为利斯河战役),从前线回来后,二十岁的普法伊弗当时“⼲脆开始”(霍伊泽语,下同)“拐着右腿走路,似乎成了个瘸子。好吧,有人想骗取一笔补助金了,那我并不反对,可这个人也太过分了,老说他的‘要害’被一块‘大头针头大的榴弹碎片’击中了。这家伙真的有毅力,有三年之久他一拐一拐地找大夫,跑救济处,最后终于拿到了补助金,还被送进师范学院学习。好了,好了。谁也不想冤枉一个人,说不定他那时———我的意思是说,他现在确实是个瘸子,不过从来也没有人找到过那块弹片———这不一定在于弹片,弹片的存在,也不去否定好了———他领到了补助金,当上了教师,等等。可是有一点很奇怪:普法伊弗瘸着腿一出现,胡贝特就心烦意 ![]() ![]() ![]() 为了将一些有关阿洛伊斯的具体材料收集,笔者不得不到吕塞米希村去走访几个人。访问了两位年纪与阿洛伊斯差不多的客栈老板和他们的 ![]() ![]() ![]() ![]() 海因里希普法伊弗同 ![]() 在这个三角地带,今天黑发绝非凤⽑麟角,据笔者亲眼目睹,在能够目测到的情况下,大体上是黑发占了优势。但该地区流传着一种所谓“有名的普法伊弗美发”的家族神话,合族具引以为荣,凡是有“普法伊弗美发”的女人,都被认为有福、标致,无论怎么说都是美丽的。按照海因里希普法伊弗的介绍,在托尔策姆-韦尔彭-吕塞米希三角地带进行调查,发现不少同格鲁伊滕家及其祖先的横向联系(不是同巴尔克尔家,他们在几代人之前已迁居城市),因此笔者认为,这种普法伊弗美发,莱尼通过某种横向联系获得并非没有可能。现在平心而论:阿洛伊斯的头发客观上———从理发师的观点来看可以说———非常漂亮:浓密、乌黑、自然鬈曲。他的鬈发又引起了种种猜测,因为普法伊弗家的头发———像莱尼那样!———是光滑平整的,等等,等等。 可以认为已客观地证实,从出世的第一天起这个阿洛伊斯就受到过多的关照。普家迅速把坏事变成好事,这是他们的一贯手法,于是他就被视为“我们的吉普赛人”不过只是到一九三三年为止,他从那以后就被视为“标准的西部种”笔者认为,阿洛伊斯绝非凯尔特人这一点很重要,这种错误的解释,是人们容易作出的,因为凯尔特人常有浅⾊眼睛和深⾊头发。阿洛伊斯完全缺乏———将会在下面看到———凯尔特人的敏感 ![]() ![]() ![]() ![]() ![]() ![]() 对普法伊弗先生和他 ![]() ![]() ![]() 几十首阿洛伊斯写的诗普家玻璃柜里还陈列着,笔者宁可略而不提。其中没有一首、没有一行能勉強赶上已知的艾哈德施威格特的诗的表现力。中断实习后“阿洛伊斯劲头十⾜地投⾝”(老普法伊弗语)一种很可能给他那本来就脆弱的 ![]() Ⅰ开拔 开战以来已有八个月了,而我们还没有打过一 ![]() 我们在艾费尔山的一个小村庄里驻扎。五月九⽇十六时三十分传来了向西进军的命令。紧急待命!传令兵跑来跑去,套马,到处都在整装待发,向驻地居民道谢告别,眼睛,小姑娘们哭红了———德国 ![]() 天刚破晓,在德国机飞的轰呜声中空气颤动。它们从我们头上呼啸而过,给西邻送去了早晨的问侯。摩托化队部仍未过完。———“拂晓德军越过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国边界,正继续向西推进。”———一个人从我们⾝边驶过时向行军的队伍报告了这条号外。 ![]() Ⅱ一九四○年的马斯河 马斯河不是河。一条火龙才是它。两岸的制⾼点是噴吐烈焰的山。 每一个天然屏障在这个理想的防御地带,都得到了充分利用。大自然的不⾜之处由技术来弥补。悬崖前、岩石 ![]() ![]() 老天保佑,魏刚的防线在靠近地面的浓雾之中笼罩。起来,无名的步兵,你那严格训练的优越今天你得自个儿证明了。对胜利的望渴你必将摧毁最顽強的抵抗。当你从贵妇大道⾼地下来的时候,在这里想一想从前流过的鲜⾎! 想一想成千上万的人,曾在你之前走过这条路! 你———一九四○年的士兵———这条路就当走完。你可曾看到纪念碑上的铭文:“这里是被野蛮人摧毁的埃勒特⾕地的遗址。”你的敌人被罪恶的思想所蒙蔽,今天又把你———一名为自己生存权利而斗争的战士———看作是野蛮人。我师六月九⽇凌晨,待命出击。我们这个地段的攻击任务,一个兄弟团的战友承担了。我们被分派担任师的后备队。紧急待命!———出发! 凌晨四时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爬出帐篷,睡眼惺忪。开始了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Ⅳ英雄 这位英雄的故事是德军国官忘我献⾝、英勇无畏的范例。有人说过,⾝先士卒、不怕牺牲的勇气是一个军官要有的。其实每个军人从走上场战与敌人厮杀的时刻起,就和死神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从心里把畏惧抛开,鼓⾜全⾝力量,犹如绷紧的弓弦,他的知觉突然变得非常敏锐,他投⼊喜怒无常的命运女神的怀抱,他认识不到却感觉得到,幸运和上苍只施恩于勇敢的人。胆小的人被勇敢的人的榜样所推动,一个人树立了英勇无畏的榜样,就能点燃他周围人们心中勇敢的火炬。 ![]() Ⅴ 敌人打得顽強狡猾,即使被围困也顽抗到底,几乎从不投降。我们遇到的是塞內加尔人黑,丛林战的行家,在这里得心应手。他们巧妙地隐蔵在树 ![]() ![]() ![]() ![]() ![]() Ⅵ 我们继续前进,不得停留,尤其不得在此停留。我军行进在山⾕中,任何掩护都没有。谁知道敌人是否就埋伏在两侧⾼地上?———只有前进!真像是奇迹,没有人阻挡我们前进。这里的村庄已被像嘲⽔一样往后退的法国人抢劫一空、坚壁清野了。 “是贵妇大道那边就是了,”走在我旁边的一位战友低声说———他的⽗亲是在世界大战中阵亡的。“这里该是埃勒特⾕地了,他就是在这里挂彩的,他当时是伙夫。” 一条宽阔的公路穿过埃勒特⾕地,通往贵妇大道⾼地的宽阔山脊。几乎公路两侧的土地没有一块在世界大战中不曾多次受到炮火的轰击。哪儿也见不到一株长着像样树⼲的较大的树。这里一九一七年连一棵树也没有了,全都被打得稀烂。这些年来,树 ![]() Ⅶ 表我们时时刻刻看着表,再一次检查和测量,最后一次提醒———这时,寂静被一声 ![]() ![]() 对如何写散文看法笔者过于片面,对此不能说三道四。把有关阿洛伊斯的所有客观的材料放在一起,再把所有不客观的介绍庒缩成一个可能符合实际情况的要点,结论就可以得出了:他很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体育教师,还可以兼图画课。他在几次中断的事业之后的真正归宿,读者早已知道:他参了军。 众所周知,如果一个人不努力,在军队中也不会有所成就,不得已停止,就更是如此。而当时是“完全中学三年级退学,不得不回到国民学校去”(老霍伊泽语)的阿洛伊斯的唯一出路就是当军士。这里得讲句公道话:阿洛伊斯十七岁那一年先是自愿服义务劳役,后来又去当兵,开始明⽩事理了。他在给⽗⺟亲的信(全都放在玻璃柜里,人人都可翻阅)中这样写道:“如今我要坚持到底,不管一切艰难险阻,即使其他人将我反对,我也不想总是归咎于他们。爸爸妈妈,我恳求你们,不要一看到我开始⼲什么,就指望我一步登天。”说得不错,这些话,是针对普法伊弗太太的说法而言的。当阿洛伊斯首次⾝穿军装回家度假时,她就把他看作是“驻意大利武官之类的人物”了。 最后,如果像总是理应追求的那样稍示同情,将最起码的公正做到,并且考虑到阿洛伊斯所受的教育多么恶劣,那么,说到底他并不是那么差劲,而且他离家越远,也就变得越好,因为没有人在外地再把他看成是未来的红⾐主教或海军上将上。他不管怎么说,参军一年半就当上了下士,即使考虑到即将到来的战争有利于晋职提升,做到这一点也仍然令人钦佩。他进军法国时,被晋升为中士。而他就以这一⾝份“风华正茂”地在一九四一年六月出席了格鲁伊滕公司的庆祝大会。关于在这个晚会上莱尼重又舞兴大发一事,并没有什么可靠的材料,只有一些传闻和耳语。二者 ![]() 除了一枚勋章和一条武装带在普家的玻璃柜里外,还有一些照片。照片上的阿洛伊斯那时是个英俊小伙子,战时这种小伙子不仅可以登上画报的封面,而且也能在画报发表上面引用过的那种散文,和平时期甚至也是如此。按照洛蒂、玛格蕾特和马尔娅所知道的有关他的全部情况(既有直接提供的,也有经过莱尼简要转述的),再加上霍伊泽的证词,显然阿洛伊斯是这样一个小伙子:他行军三十公里之后依然神采奕奕, ![]() ![]() ![]() ![]() 同他莱尼跳了大约十二次(“你只得让他去,他跳得 ![]() ![]() 不用说,这件事将种种猜测、推理、争论和分析引起了。 被认为“难以接近”的莱尼偏偏“跟他”溜之大吉(洛蒂霍伊泽语),真是丢人现眼,几乎引起了轰动。对于这件事,如果也像测算跳舞次数那样对人们的意见和感受作个平均估计,就可得出如下的结果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知情人、当事人和旁观者,都把阿洛伊斯引勾莱尼说成是出于物质动机。大多数人甚至认为这与阿洛伊斯想当军官有一定关联。他们说,他想⾼攀(洛蒂语),通过莱尼获得经济保障。普法伊弗家族(包括几个姑姑阿姨,不包括海因里希)都认为是阿洛伊斯被莱尼引勾了。两种猜测大概都不对头。不论平时阿洛伊斯为人如何,他可不是那种利 ![]() ![]() ![]() ![]() ![]() ![]() 至于莱尼么,她完全“忘乎所以”了(笔者语),这是情有可原的;到从前的要塞壕沟里去散步的邀请她接受了,那毕竟是一个夏夜,再假定阿洛伊斯变得十分温柔多情,甚至可能一味強求,那么,至多只能说这是莱尼一次人 ![]() 至今犹在那条要塞壕沟,仍然是个公园,到现场去看看并不太费事,因此笔者前去看了看:那里已经过改造,像是植物园石楠,有一块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地方种上了(大西洋)。不过,公园管理处“一九四一年的花草树木平面图找不到了”据传此后三天的情况,莱尼只讲过一句话:“简直叫人受不了。”她对玛格蕾特、洛蒂和马尔娅三人都是这样说的。可以获得其他结论的材料使人得出:阿洛伊斯不是一个体贴⼊微的情人,更谈不上点子多了。第二天大清早,他把莱尼带去见一个名声不大好的姑姑费尔南德普法伊弗,这个名字是她那有亲法思想和分离主义倾向———当然她家矢口否认———的⽗亲给取的。她在一幢建于一八九五年的老式楼房里的一套一居室住宅里居住,不但没有浴室,自来⽔也没有———至少房间里没有,在过道里才有自来⽔。现在这位费尔南德普法伊弗仍然或者说得确切些重又———因为一度她生活得不错———住在一幢老式房子的一个房间里(这幢房屋建于一九○二年)。她“当然记得清楚他们俩来找我的事,而且———确实如此———一对热恋的情侣他们那副样子 ![]() 费尔南德普法伊弗太太(或姐小)自己给笔者的印象倒是很“懂事”她有着一头被大肆宣场的普家美发,尽管已不年轻,约有五十五岁左右,并且家境不大宽裕,但她却拿出一瓶最贵重的雪利酒待客。普氏家人,包括海因里希,都不理睬费尔南德“因为她多次想开酒馆而未能得逞”但这并不影响笔者对她的信任。她的最后几句话是:“请问,呆在我的一居室住宅里———这叫那个可爱的姑娘面临着一种什么样的情况?要我出去,让他们俩———就这么说吧———继续寻 ![]() 天快黑时,最后,阿洛伊斯表示决心“不顾腐朽的资产阶级道德,手拉手,坚定不移地去见⽗⺟”(费普法伊弗语)。莱尼没有吭声,只是 ![]() ![]() 由于阿洛伊斯毫无拐走莱尼或采取类似行动的意思,他们“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坐着,把我的咖啡全都喝光了”这时已经很晚了,只好去见自己的家人。叫人难堪的是,他们先去了普法伊弗家。自从老普法伊弗“奉调进城”以后,普家就住在很远的效区。老普法伊弗好不容易才掩饰住了自己的胜利喜悦,费力地挤出一句责备的话:“你怎么能对我老朋友的女儿这样⼲呀!”普夫人只是⼲巴巴地说了一句“这可不像话”当年十五岁的海因里希普法伊弗说,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夜一未睡,一面喝咖啡和⽩兰地(普太太的评论:“我们可花了不少钱呐。”),一面仔细筹划着婚事。莱尼对此不置一词,尤其是因为 ![]() 后来,天快亮时(全都 ![]() ![]() ![]() ![]() “她回来了,莱尼———‘又在第三天复活了’,这是我对她的印象———马上跑到她⺟亲面前把她相拥抱,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请我给她送去早餐,而且———您信不信———她在钢琴前坐下弹起来了。格鲁伊滕太太‘也起来了’,我只好随她———您明⽩我的意思吧———从容不迫地她梳妆打扮起来,围上她的披肩———一件非常漂亮的老式披肩,巴尔克尔家总是传它给小女儿———走进普法伊弗夫妇正在等候的起居室,客客气气地问:‘请问,您有何见教?’接着,首先发生了一场由于用‘您’称呼而引起的争论:‘哎呀,海伦妮,怎么你突然用您称呼我们呢?’格鲁伊滕太太说:‘我记不得对您称呼过你啊!’接着普法伊弗太太说:‘我们来为我们的儿子向令嫒求婚。’格鲁伊滕太太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就去给公司打电话,请人去找她丈夫,找到后立即叫他回家。” 显然接着有一个半小时之久,演出了小资产阶级谈判婚事时常见的令人难堪的悲喜剧。“名誉”这个词说了有六十次左右(范多尔恩声称她能证明,因为当时她在门板上每一次都划一道)。“唔,要不是事关莱尼,我会觉得滑稽可笑,因为当他们看到格鲁伊滕太太不大愿意用同这个阿结婚来将自己女儿的名誉挽回后,他们就提出了儿子的名誉问题———他们把他说成好像是被人 ![]() ![]() 幸亏为时不久,人们提心吊胆等候的老格鲁伊滕回来了。 他(“虽然他以脾气暴躁、爱暴跳如雷而闻名”)“表现得无比温和、平静,近乎和蔼可亲,使得不用说都很怕他的普法伊弗夫妇心上一块石头落地”诸如“名誉”之类的话他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们也有我们的名誉,我们也一样”老普法伊弗夫妇异口同声地说),望着阿洛伊斯心事重重地,笑眯眯地吻了吻 ![]() 格鲁伊滕接着“声音中流露出一些同情”(范多尔恩语),看着阿洛伊斯说:“那就这么办吧!”还说了一句“你们那个师不在睡眠了,如今在施奈德米尔。” 他甚至表示愿意帮阿洛伊斯搞到结婚许可证,因为“时不待人”当然很容易事后弄清下面这一点:老格鲁伊滕从一九四○年年底起就知道大批队部调动的情况,并且在决定女儿婚事的前一天夜里,他从老朋友的谈话中获悉对苏联的进攻已迫在眉睫。他出任“规划处长”这一新职后“将不少情况了解到了”(老霍伊泽语)。后来在⽩天,这门亲事洛蒂和奥托霍伊泽曾提出种种理由反对,他都顶了回去用一句话:“唉!算了算了” 还需要指出的是,阿洛伊斯在收到批准他结婚的电报同时又接到通知,要他“将休假立即中止,于一九四一年六月十九⽇到施奈德米尔向他所在的师报到” 在户籍登记处理办结婚手续,婚礼在教堂举行了,这些还需要描述吗?也许值得一提,⽩礼服是莱尼拒绝穿的,阿洛伊斯极其紧张不安地吃完喜酒,莱尼显而易见并没有因为取消正式的洞房花烛夜而感到悲伤,至少还送他上了火车,在月台上让他吻亲。正如莱尼后来———在一九四四年一次特别严重的空袭中———在玛格蕾特的地下防空室向她透露的,在格家从前的熨⾐间阿洛伊斯在动⾝前一个小时还向莱尼明确指出她应尽的妇道,強迫她“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同他睡了一觉,阿从此以后“在未死之前就已经在我心目中死掉了”(玛格蕾特转引莱尼原话)。 阿在攻打格罗德诺时“光荣牺牲”的消息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四⽇傍晚就收到了。 关于这件事只有一点值得一提:莱尼不肯戴孝表示哀悼,她尽义务地把阿的一张照片挂在艾哈德和海因里希两人的照片旁边,不过,到一九四二年底,就从墙上取了下来阿的照片。接下来的是两年半平静的时光。莱尼満十九岁、二十岁,终于到了二十一岁。她再也没有跳过舞了,虽然玛格蕾特和洛蒂有时给她提供机会。有时她上电影院去看(据一直还给她买电影票的洛蒂霍伊泽所说)《小伙子们》、《为德国骑马疾驰》和《胜过世界上的一切》。她看《克律格舅舅》和《天狗》———这些影片中没有哪一部引得她掉一滴眼泪。她弹钢琴,对旧病复发的⺟亲体贴⼊微,开车出去兜风是经常的。她到拉黑尔那里去得更勤了,每一次都用一个暖瓶带去咖啡,用一个早餐盒带去夹心面包,还有香烟。战时经济管制由于越来越严,莱尼在公司里的工作越来越有名无实。一九四二年初公司受到严格审查后,她的汽车有被取消的危险,知情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莱尼开口求人,她求⽗亲把“那东西(指她的鹰牌汽车)留给”她,⽗亲说这事已不能完全由他作主了,莱尼听了以后求得更加迫切,直到他最后“动用一切手段,设法给她再宽限了半年”(洛蒂霍伊泽语)。 笔者这里,不揣冒昧唠叨几句,对人物的命运作一番假设:可能、必然、应当莱尼变成什么样子,假如第一,对莱尼关系重大的三个年轻人中,迄今唯有阿洛伊斯在战争之后仍活在人世。 由于显然当兵是他的合适职业,阿很有可能不仅打到莫斯科城下,而且勇往直前马不停蹄,当上少尉、上尉,或许———假定他未被苏联人俘虏———到战争结束时已是少校, ![]() ![]() 毫无疑问,即使阿洛伊斯到五十二岁也仍然是个美男子,普家美发使他无秃顶之虞,完全在缺乏人手的情况下可以自我推荐,到波恩大教堂或科隆大教堂充当祭坛侍者。那些能 ![]() ![]() 真可惜,能把每一滴不曾哭出来的T、所有S、所有G、每一次W、G、L1和L2折算成超重或体重过轻的数据的天上工具尚未被发现。在莱尼⾝上要加上任何虚拟的东西,那真是难上加难,不过,既然已经有这种电子计算机,为什么科学还丢下我们不管呢(百科词典就没有这样做)? 笔者对阿的假设前程,如此说来看得几乎一清二楚,莱尼哪儿都看不到,甚至———坦率地说———从未见到她履行任何做 ![]() 可惜呀可惜,还难以得到天上的工具,它好像能回答《圣经》上的问题:告诉我你超过或少于标准体重多少,我就能告诉你,你的胃、肠、脑⼲、肝、肾、胰腺里的T、W、L1、G、S和L2是过多还是过少,使你感觉和行为反常,造成体重过重或过轻。有谁能回答,莱尼会有多重?如果: 第二,在战争中艾哈德一人活下来。 第三,艾哈德和海因里希两人活下来。 第四,艾哈德、海因里希和阿三人都活下来。第五,艾哈德和阿活下来。 第六,海因里希和阿活下来。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艾哈德如果活下来,那个尚未被发现的天上工具会为莱尼的体重 ![]() ![]() 不管怎样,莱尼能和阿共同生活,而有理由怀疑莱尼显然计划去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作石楠丛中相会却肯定会将圆満的结果取得。还有一点可以肯定:莱尼成了有夫之妇,这对她丝毫不会有所妨碍,某个“意中人”如果再出现的话。就我们所掌握的艾哈德的情况来看,莱尼完全可以成为一位⾼级中学教师(主课德语)的夫人,一位电台晚间节目编辑的夫人(或终⾝伴侣),一家先锋派杂志发行人的太太(必须在这里指出,她通过艾哈德也会 ![]() ![]() 这里———和百科词典上的某些解释相联系———还要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是生活中的美好事物?谁能告诉我们,对谁什么东西是美好的,对谁什么东西是不美好的?这些都是百科词典甚至享有盛誉的词典中令人难堪的缺陷。有事实为证的,有人把二点五马克看得比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的生命远为宝贵,甚至有人为了一片⾎肠的得失,竟冷酷无情地拿着自己 ![]() ![]() ![]() 必须在这里完全肯定,还有许多带着许多电子计算机的飞碟尚未被人发现。 例如,什么地方记录着心灵上受到的S?什么地方记录⾁体受到的S?什么地方就像心电图那样记载我们结膜囊的活动?当在夜里我的偷偷地W的时候,谁来计算机我们的T呢?谁又来关心我们的L1和L2呢?该死的笔者,难道要来解答所有这些难题吗?我们将那些贵重的玩意儿送去收集月球的尘土,或将光秃秃的石头取来,却无人能测定那个能说明生活中美好事物的相对 ![]() 可想而知,总是极其不稳定的人间事物计算机的指示器,因为它要记录的差距太大了———完全同样的服务,有的代价是二十二点五芬尼,有的是大约二百万马克。 如以生活中所需要的火柴为例:晚上菗烟一个囚犯不是用一整 ![]() ![]() ![]() 什么世道这是?公道何在? 唔,这里只是想提一下,有许多问题还没有答案。 人们知之不多,关于莱尼探望拉黑尔的情况,因为住在这座修道院里的修女们不太愿意让莱尼同拉黑尔的亲密关系过于曝光,其原因在于玛格蕾特已经将但尚需进一步的计划揭露。提到这里也得考虑到一个证人,此人对笔者相当坦率,并为此吃了苦头。他是花匠阿尔弗雷德绍肯斯。残疾人(一条胳膊、一条腿)他,一九四一年被分配到修道院当花匠兼门房助理,那一年他还不満二十五岁,对莱尼的来访情况一定知之颇多。但是,只找他谈过两次,他第二次说话后就被调走了,而一位年约四十五岁、态度十分強硬的名叫萨平蒂娅的修女向笔者相当明确地表示,对于教团的人事政策,她没有提供情况的义务。由于在时间上绍肯斯的失踪与采齐娅修女拒不接待笔者进行第四次谈话———拉黑尔这一次专门谈到了———相距甚近,因此笔者猜测有人从中弄手脚、搞诡计,他后来才知道了底细:教团企图制造对拉黑尔的崇拜,甚至准备行宣福礼或祝圣礼———在这种情况下“密探”(这是对笔者的称呼)就不受 ![]() ![]() ![]() ![]() “当然,我琢磨(这是最后一次访问绍肯斯时他的叙述,当时他还肯谈),是什么人啊,这个女人?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还有一辆漂亮的汽车。我想她一定是某位 ![]() ![]() ![]() 绍肯斯的介绍到此为止。这个并不怎么讨人喜 ![]() 莱尼的确,在一九四一年底和一九四二年初达到少言寡语、守口如瓶的⾼峰。对普法伊弗家她公然表示蔑视,只要他们一露面,她就马上走出屋去。他们的访问,他们对莱尼的虚情假意,甚至使范多尔恩这样精细的人也是在六个星期之后才发觉他们所关心的事情:不仅是将莱尼的守节监视———他们一心想抱孙子。老普法伊弗的“得意扬扬的悲哀阿洛伊斯死去六周以后,竟达到了这样一种地步,连他的另一条腿———究竟是左腿还是右腿没⽑病,我也不清楚———也由于弄虚作假地瘸着走路开始得意和悲哀了,可他终究得有一条好腿,才能拖着另一条腿走路,是吗?嗯,他们老来,带着自己做的令人恶心的未烤透的蛋糕,由于没有人理睬他们,格鲁伊滕太太、莱尼或老头子,就更不用提洛蒂了,这一家子都看不惯,他们只好到厨房里来找找。不瞒您说,他们问起莱尼有什么‘变化’时,我总以为他们是在问莱尼是否守寡,是否另结新 ![]() ![]() 这时笔者十分为难,因为他想翻翻词典,看看是否有通常所谓的“无辜”这一条,而他认为莱尼具备这一品质,但一无所获。词典中收了“罪过”这一词条,从“认罪”到“债务约定”等词条也收得不少,其中“教育剧”易被误解为别的什么,只有“教字村”一词无歧义。“学校”这一条写得很详细,对舒伦堡却略而不提。“教育权利”这一条简直长得要命,等于T、W、L1、G、S、L2诸条总和的三倍。却无片言只语有关“无辜” ![]() ![]() 究竟这位年轻的妇女是何许人也?在战争年代里,这个“金发女郞”开着一辆漂亮的小汽车兜风,将一些快嘴的花匠买通(他们很可能在 ![]() ![]() 是否她注意到,她⽗亲很奇怪,变得⾼⾼兴兴,如今“神气十⾜”(洛蒂霍伊泽语),⽩天绝大部分时间在市內他的办公室內呆着“举行会谈”俨然是个“规划处长”不再是业主,甚至也不再是股东了,一笔相当⾼的只依靠“固定工资加公务费”为生? 莱尼听到她公公凭着自己参加过二十三年前的一次战役,就想得到一枚前线战士荣誉奖章,而且还想将一枚二级铁十字勋章得到,老是“纠 ![]() ![]() 莱尼被人“恶狠狠地”说成是同人睡了两次就捞到约五万马克,而她———而她是否她觉得自己像个子婊? 办公室莱尼不仅回避着,她也几乎不再去公司了。她向洛蒂霍伊泽坦⽩说“看到那一堆堆刚印好的钞票”就恶心。自己的汽车她保住了,再次被没收的危险防止了,她只是用汽车“在近处兜风”这时不过已⽇益频繁地带⺟亲出去“在尽可能靠近莱茵河的漂亮咖啡馆和饭馆里她们一坐就是几小时,含笑相视,彼此观看往来的船只,菗烟”那个时期格鲁伊滕一家全都这样“⾼⾼兴兴,使人莫名其妙,真会使人长时间发疯了”(洛蒂霍伊泽语)。已确诊格鲁伊滕太太的病没有什么希望痊愈:多发 ![]() 所有当事人都明确地说,这个时期格鲁伊滕家———一九四二年初至一九四三年初———的生活是“最奢侈的”“不负责任,真是不负责任,我这样说,您也许会更好地理解如今我为什么对莱尼虽不苛刻,但也不过分迁就。当时欧洲黑市上能买到的东西,他们全都有———那件可怕的事情后来出了,至今我仍不明⽩为什么胡贝特要那样做。他 ![]() “那件事”纯粹是由于一桩荒唐的纯文学偶然事件而被揭露的。后来格便伊滕称之为“完全是一桩笔记本 ![]() ![]() ![]() 为了这件“事情”在大约六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城市里格鲁伊滕专门成立了一家公司,命名为“施莱姆⽗子公司”假件证,他弄来了带有伪造签字的伪造订货单(“他随时都能搞到那些表格,他也从来不把签字当一回事,他在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三三年的危机年代里,甚至经常在汇票上冒充他 ![]() 那场博赌、那件事情持续了八九个月,在整个建筑业以“死魂灵丑闻”而著名。这件特大丑闻是一次“菗象的笔记本游戏”(洛蒂霍伊泽语),有已付款在其中甚至已 ![]() 当时这位朔尔斯多夫虽年仅三十一岁,却被所有的———包括最严格的———新兵体格检查部门一致认为不合格。他并没有弄虚作假(“虽然我也不怕弄虚作假,但我用不着那样做”)。他没有什么器官病,只因为他异常敏感、柔弱、神经质,人们不想拿他来担风险———联想到一九六五年还有新兵体格检查部门的德国大夫,很想给不很瘦的年轻德国人开“斯大林格勒疗法”这意味着什么就可以知道了。为“险保起见”把朔尔斯多夫一位“⾝居”⾼位的大学同学征调到那个小城市的财政局工作。朔令人惊讶的是,很快就 ![]() ![]() ![]() 在一次毫无恶意的例行检查中朔尔斯多夫看到“施莱姆⽗子公司”的材料,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也挑不出任何⽑病。纯属偶然,他开始阅读工资表,看后“起了疑心,不,我生了气,我看到的名字不但 ![]() 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大生学宿舍有多少平方米,拉斯科尔尼科夫下楼到院子里走多少级楼梯朔尔斯多夫能够具体说出。他现在突然看到一个工人名叫拉斯科尔尼科夫,在丹麦某地给施莱姆⽗子公司搅拌⽔泥,在公司食堂吃饭。接着,他虽然尚未产生怀疑,却已“义愤填膺”看到一个斯维德里盖洛夫、一个拉祖米欣,乞乞科夫和索巴克维奇,最后还发现有———大约在第二十三名之后看到了戈尔巴乔夫,他 ![]() ![]() ![]() ![]() ![]() ![]() ![]() 不久朔将以⾼级参议的⾝份退休,仍醉心于俄罗斯文学,甚至当代俄苏文学。甚至他还有机会向老格鲁伊滕道歉,并通过教会他的外孙、莱尼的儿子莱夫掌握极好的俄语来慷慨地补偿;而且,如今莱尼的房间是有时会有一束鲜花(虽然她与花打 ![]() ![]() ![]() 朔尔斯多夫是这件案子的主要证人。由于老格鲁伊滕供认不讳,审判一共只用了两天。在法庭上他很冷静,只是在叫他说出“名字供应人”(“您想想,‘名字供应人’”———朔尔斯多夫语)时他才不知所措。虽然朔尔斯多夫心中完全有数,但也没有说出来。用了大约三小时,第二天开庭时,由一个从柏林召来的斯拉夫语专家对格鲁伊滕的文化⽔平进行鉴定,因为这些名字格鲁伊滕声称都是他从书本上看来的———事实证明,任何一本俄国作品“或一本德国书他都没有看过,连《我的奋斗》都没有看过”(朔语),这样一来事事情就“追到亨格斯头上”格鲁伊滕并没有供出他,而是朔尔斯多夫此时已找到了他。“他以特种兵军官的头衔为国防军工作,从俄国俘虏口中设法掏出军事机密。而此人本来有机会作为契诃夫专家闻名于世的。” 的确亨格斯是自愿出庭的,他穿着特种兵军官制服“看上去不太合⾝,他穿上⾝才四个星期”(朔语)。是的,他承认,格鲁伊滕找过他,他向他提供了一份俄国人的名单。但他闭口不谈他提供每一个名字获得十马克的酬金。事前他曾同格鲁伊滕的辩护律师讨论过这个问题,向他 ![]() 这一揷曲的教训不言自明:伪造工资表的建筑公司老板要有良好的文学修养,而———具有文学修养的审计员证明是有用的,对家国有好处。 有罪的在这个案件中只有一人:格鲁伊滕。他全都招认,但不承认作案动机是牟利,这使他处境更加困难;问到他作案动机时,他拒不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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