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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情人箭  作者:古龙 书号:2048  时间:2016/10/5  字数:14882 
上一章   ‮狂花艳花 章八第‬    下一章 ( → )
  李冠英拳风虎虎,大怒喝道:“西门狮,我已给你面子,走出镖局,你还要多事么?”

  说话之间,撇开西门狮,冲到展梦⽩⾝前,展梦⽩咬紧牙关,一言不发,闪⾝避过他一招。

  西门狮怒喝一声,突听⾝后“叮”地一声,西门狐手持双笔,已来到他⾝后,冷冷道:

  “大哥,你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展梦⽩这贼…”

  西门狮喝道:“放庇,你才是贼!”一脚踢向李冠英,一拳击向西门狐!

  西门狐道:“你定要多事,小弟只得无礼了!”左笔点向展梦⽩,右笔玷向西门狮的脉门。

  刹那之间,四人竟斗在一起,混战起来,镖局里出来的人,楞然立在门口,却不知帮谁是好。

  街头突地蹄声大起,一辆八马并驾的华丽马车,在滚滚尘烟中飞驰而来,后面一连串也跟着八匹健马,车辕上却跨着一个劲装大汉,赶车的见了在街小混战的四人,不但不将车势放缓,反而呼哨一声,别地一鞭,横击在前面匹马的马背上。

  马车奔行更急,有如风驰电掣一般,立在镖局门口的汉子,齐声惊呼道:“赶车的,你瞎了眼么?”

  此刻李冠英、西门狐两人,已居下风,西门狐只见展梦⽩一拳击来,拳势刚烈,势不可当,方待转⾝避过,马车已飞驰而至,他大惊之下,纵⾝一跃,跃上了马背,赶车的怒骂道:“你我死么?”一鞭挥击而来。

  西门狐回手一笔,笔⾝卷住了鞭梢,车马飞驰不停,转瞬间已冲出丈余,西门狮、展梦⽩,齐地怒叱一声,飞掠而去,镖局中的镖师、镖伙,也抢步下了石阶,健马一阵长嘶,长街上立时大,西门狐暴喝一声,将那赶车的拉下座来,赶车的撒手甩,在地上连滚数滚,西门狮却嗖地跃上车座,一把抄住了绳,展梦⽩五指如钩,紧紧抓住了车辕。

  八匹健马,仰首一阵长嘶,马车霎然刹住,跨在车辕上的大汉,怒喝一声:“找死!”

  甩手一掌,切向展梦⽩的手腕,展梦⽩方待反腕抓去,那知这大汉目光瞧了展梦⽩一眼,掌势突地停顿,失声道:“原来是你!”

  展梦⽩凝睛一望,亦自诧声道:“是你!”两人一齐呆在当地,原来这大汉竟是方巨木!

  ※ ※※

  马车后八匹健马上,各自坐着一个勤装大汉,此刻有的已跃下马鞍,与镖师动起手来,有的仍端坐在马上,手挥长鞭,将镖伙打得叫苦连天,那赶车的却已跌得鼻青脸肿,在地上爬不起来。

  西门狮奋力挽住了马车,嗖地跃下车座,怒喝道:“是那里来的狂奴,敢在红狮镖局前撒野!”

  喝声未了,只听车厢中轻叱一声,车门大开,一个⾝穿锦缎长衫,扎一条火红丝条的⽟面少年,一脚踏着车座,斜斜倚着车门,他双手⾐袖,⾼⾼挽起,左手食指,戴着一枚发亮的翠⽟斑指,右手之中,却拿着一管长过三尺的翡翠烟管,双目有如明星一般,令人不敢视。

  那八条勤装大汉,一见这锦⾐少年,齐地垂首肃立,不敢再动,镖局中的弟兄见了这锦⾐少年,亦是眼前一亮,楞在当地!

  只见这锦⾐少年伸手一指,那长长的翡翠烟管,几乎指到西门狮的面前,道:“是你把咱家的马车拦住的么?”

  西门狮气往上冲,道:“不错,你要怎样?”

  锦⾐少年仰天笑道:“好好,这人倒还有些胆气。”伸手一撩⾐襟,一步跨下了车辕,大摇大摆地走了两步。

  此人神情装束,在华丽中混杂着狂放不羁,既似人墨客,又似纨‮弟子‬,但说起话来,话声却娇柔有如女子,一双明亮的眼波,在刚強之中,也带着些女子的‮媚妩‬之意,走过展梦⽩时,双眉微微一皱,道:“快生将手拿开,不要弄脏了我的车子。”

  展梦⽩双眉一挑,锦⾐少年却已霍然转过⾝去,朗声道:“方巨木,你认得这些人么?”

  方巨木垂手道:“小人只认得这位…”

  他随手一指展梦⽩,锦⾐少年截口道:“他的手拿开了么?”

  方巨木道:“这位便是三夫人的…”

  锦⾐少年“噢”了一声,似乎也甚是惊奇,回⾝上下打量了展梦⽩几眼,道:“奇怪奇怪,三阿姨那样爱乾净,你为什么这样脏?”

  展梦⽩怒道:“我的事与你无…”

  锦⾐少年大声道:“方巨木,找两件⾐服给他,回头咱家还有事问他!”他似乎永远不愿听人将话说完,每次总是只要别人说话一半,他使截口打断,西门狮见他竟似与展梦⽩是亲戚,心中不噤大奇,却将満腔怒火抑制下去,沉声道:“在下西门狮,乃——”

  锦⾐少年一挥烟管,道:“你不要说了,咱家方才本想叫你们叩头为礼,既然他是三阿姨的儿子,你们也连着占了便宜。”回首道:“让出一匹马来给他,立刻动⾝了。”

  他说话又急又快,本不给别人说话机会,彷佛将别人都看成他的奴才一般,西门狮浓眉一扬,沉声道:“我方才本想叫你叩头陪礼,但你既是展兄的相识,咱家只好让你占些便宜。”

  锦⾐少年扬眉道:“你说什么?”

  西门狮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说的便是什么!”

  锦⾐少年双眉微微一皱,掌中的翠⽟灯管,突地出一片碧光,有如天神倒挂一般,向西门狮当头卷下。

  ※ ※※

  西门狮一惊撤⾝,连退数步,锦⾐少年哈哈笑道:“你胆气虽然不错,但武功却太差了,我这一招里故意露出四处破绽,你只要看出一处,便可立在当地毋庸动弹,这样的武功,还想和咱家动手么?”

  回转⾝去,再也不望西门狮一眼,伸手一拍展梦⽩肩头,笑道:“快骑上马,随我走吧。”

  话犹未了,李冠英已大喝一声,扑了过来,喝道:“等我打杀了他,你再带走他的首!”

  锦⾐少年道:“你武功难道比那红脸还要⾼么?”

  李冠英厉声道:“这姓展的与我仇深知海,你武功便是比我⾼十倍,我也要和他拚了!”

  锦⾐⾐少年仰天笑道:“好愚蠢的人,你武功若比咱家差了十倍,还有什么好拚的!”

  手腕一振,翠⽟烟管又自出一片碧光,李冠英只见这一片碧光中果有几点破绽,双⾜钉定,闷哼一声,五指箕张,向烟管抓了过去,锦⾐少年大笑道:“蠢才,你上当了!”

  笑声中手腕一反,那亮银的烟斗便已敲在李冠英左肩“肩井”⽳上,李冠英木立当地,竟已不能动弹。

  锦⾐少年道:“我这独门点⽳无人可解,你还是乖乖站在这里呆上几个时辰,谁若要妄解⽳道,引起他的內伤却莫怪咱家未曾言明在先。”左脚跨上车辕,突又回首道:“你怎地还不上马?”

  展梦⽩道:“你要我上马随你走么?”

  锦⾐少年道:“不错,等你换件乾净⾐衫,我有许多话要问问你。”右脚也跨上了车辕。

  展梦⽩仰天狂笑道:“你嫌我脏,我都还嫌你脏哩,你若是有话问我,先脫下⾐服让我嗅嗅你⾝上可有臭气?”他见了这少年如此狂傲,満心怒气,不可宣,言语也刻薄起来。

  方巨木颜⾊大变,惶声道:“展公子,二宮主对你一番好意,你怎可对地无礼?”

  展梦⽩笑声一顿,诧道:“宮主?她…她是个女子?”

  众人心中亦是満心惊诧,江湖中以旱烟作为打⽳武器的⾼手虽不少,但其中那有一人会是女子,只听方巨木沉声道:“正是!”

  众人目光一齐向这“二宮主”望了过去,那知她却大笑道:“咱家本不相信你会是三阿姨的儿子,但见了你这脾气,却当真和三阿姨毫无二致,来来来,咱家倒要让你嗅嗅⾝上可有臭气?”

  展梦⽩呆了一呆,面颊不噤微微红了起来“二宮主”笑道:“你若是不敢来嗅,便乖乖跟我走吧,再要推三赖四,便不是大丈夫了!”

  展梦⽩几曾见过这样万事俱不在乎的女子,一时反倒怔住了。

  西门狮亦是満心惊诧,这老江湖已看出展梦⽩与这女子关系非比寻常,当下心念数转,道:“展兄,我若寻着那孩子便留下她来,在这里等你。”

  与他同行的镖师生怕又生变故,连忙道:“正是正是,展公子你只管放心随…随这位宮主谈话去好了!”

  展梦⽩怔了半晌,一言不发,拧⾝掠上一匹空马,李冠英双目圆睁,満头大汗,却无法动弹一下。

  西门狐见了这女子的武功,那里还敢多口,只见她“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那赶车的早已爬上车座,此刻马鞭一挥,赶车上路,口中却暗暗骂道:“保镖的奴才,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展梦⽩在马上微一抱拳,烟尘大起,车马又复启行,只听马嘶声不绝于耳,车马已转出长街。

  西门狐在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男不男,女不女,像个妖精!”一把抱起李冠英,便要向镖局內走去。

  西门狮面⾊一沉,厉声道:“我与你恩义早已断绝,你再踏上这石阶一步,我便打杀了你!”

  西门狐回望一眼,只见四下镖师,眼中都有厌恶之⾊,冷笑道:“走就走,你⽇后莫要后悔便是了。”

  西门狮怒叱一声:“滚!”挥拳击去。

  西门狐连退几步,转⾝便走,口中犹自冷笑道:“别人一招中四处破绽俱未看出,只会对着自己弟弟发威,又算什么…”突地见到西门狮踏上一步,再也不敢多话,如飞奔出街头。

  这条街甚是僻静,但一转出去,市面便颇为繁盛,西门狐手里抱着李冠英,口里叹着气道:“李兄,你看看,亲生兄弟都是这种样子,小弟对你却又是怎样?你我若不是生死与共的情,小弟又怎会为你受这些闲气,只望你⽇后…”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客栈走了进去,说到这里,突见客栈中走出一个満面忧郁的青衫老人,赫然竟是杜云天,语声不噤立刻为之一顿,杜云天见着他两人面容亦为之一变,怒叱道:“过来!”

  西门狐虽然不知孙⽟佛将奷夫赖在他⾝上之事,毕竟做贼心虚,心胆俱寒,生怕逃得不快,一把放下李冠英,嗖地掠出门外,便撇下他口里方才还说是“生死与共”的朋友,溜之乎也。

  杜云天赶到门口,只见街上万头‮动耸‬,那里还有西门狐的影子,光天化⽇,他自然不便追赶,回⾝看了李冠英一眼,冷笑道:“愚才,你将奷夫视作好友,却无端冤枉了别人,若不是看在你气已受得够了,老夫怎能饶你?”说话之间,飞起一脚,向李冠英踢去。

  他这一脚本待要‮开解‬李冠英的⽳道,却不知李冠英所中的乃是帝王⾕之独门手法,李冠英⾝子不能动弹,心里却清清楚楚,听到杜云天这一番说话,当真是又惊又怒,忖道:“蠢才蠢才…难道我当真是个蠢才么?”突觉全⾝一震,气⾎反流,当场晕厥过去。

  杜云天一脚踢出,李冠英仍是动也不动,心中不觉大奇,怒叱道:“你在装死不成?”

  叱声未了,突见一个店伙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着道:“不好了,老爷子的那位千金,一脚踢开了门,上房飞了。”

  杜云天心头一惊,蹂⾜道:“她…她…”口里一个字未曾说出,人都已奔⼊后院,要知杜鹃神智仍未清醒,一个糊糊的女孩子孤⾝在外,当真是太过危险。

  ※ ※※

  李冠英晕倒在地,久久不醒,店里的掌柜伙计,一个个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掌柜的道:“此人若是死在这里,如何是好?”

  店伙道:“不如将他扛出去,随便往那里一送,反正…”

  话未说完,掌柜的已连声称好,立刻命两个店伙将他抬起,那知店门外突地走⼊一个绝⾊少女,眼波一转,道:“你们在做什么?”

  店伙心虚,不能答话,那少女瞧了李冠英几眼,轻轻一探他脉息,面⾊一沉,道:“快将他送⼊房里。”

  店伙道:“但…但…”

  那少女沉声道:“他人还未死,你们便想私埋人口么?”

  店中见她年纪轻轻,但服装华丽,气度不凡,那里还再敬违背,只得将李冠英送⼊了上房。

  过了两个时辰,李冠英⽳道自解,人也缓缓醒来,有如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但他却再未想到梦醒时⾝旁竟坐着一个绝⾊少女,大惊之下,凝睛一望,只觉她面貌甚是悉,仔细一想,赫然竟是“出鞘刀”吴七那⽇送到秦瘦翁那里去的爱妾,不噤失声道:“吴夫人,你竟会到了这里?”

  绝⾊少女微微一呆,展颜笑道:“你认得我么?”

  李冠英惶声道:“吴老前辈在那里?”

  绝⾊少女道:“他在那里,与我何关?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提起那老匹夫的名字。”

  李冠英大奇道:“吴夫人,你…你…”

  绝⾊少女道:“我名叫孟如丝,谁是那老匹夫的夫人?”端起一杯热茶,送到李冠英口边。

  李冠英那⽇见到“出鞘刀”吴七对她那般关切,简直爱如命,想不到她对“出鞘刀”如此轻侮,当下心念一转,便想起了自己与陈倩如又何尝不是如此,此念一生,不噤与“出鞘刀”大起敌忾之心,伸手一堆杯子,怒道:“男女授受不规,姑娘请站远些。”

  孟如丝呆了一呆,突又展颜笑道:“你內伤方愈,生不得气的。”她面如莹⽟,眼波如⽔,此刻展颜一笑,当真是百媚横生,若是别人与她对面而坐,见了她如此笑容,那里还能控制心神。

  但李冠英见了她如此笑容,想到自己子,心里更是怒火上涌,大怒喝道:“出去出去,我死了也不用你来费心,你若是再不出去,我便要下赶你了!”语声严厉,丝毫不留情面。

  那知孟如丝媚笑更甜,道:“你先喝了这杯茶再说!”伸手一挣袖子,露出一段嫰藕般的⽟腕。

  地出手相救李冠英,本是一时侧隐之心,但李冠英此刻如此神情,竟丝毫不为她美⾊所动,却使她不噤动了好奇之心,她从来被“出鞘刀”娇宠惯了,以为世上男子,都是见了美⾊便要摇尾乞怜的动物“出鞘刀”对她越好,她心里越是厌恶,此刻李冠英对她侮辱怒骂,却反使她芳心漾。

  只见她一手去揽李冠英的脖子,一手将茶碗送了过去,那知李冠英突地挣扎坐起,推开茶碗,怒骂道:“吴老前辈那般英雄,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这种样子若是被他见了,你还有脸做人么?”

  孟如丝道:“他见了又怎样?他年纪大得可以做我爷爷,我不偷偷跑出来,难道还要跟他一辈子!”

  李冠英一听她竟也是个私奔而出的女子,怒火更大,戳指骂道:“你…你…无聇!无聇!”

  孟如丝笑道:“你骂我么?”

  李冠英道:“我自是骂你,不骂你难道是骂狗么?”

  孟如丝道:“再骂几句…唉!我一辈子都没有人骂我,心里总在想被人骂骂该有多好。”

  李冠英几乎气得又晕过去,只听孟如丝轻轻道:“你受了伤,又是孤孤单单一人,让我陪着你,替你解除寂寞,服侍你的伤势,有什么不好,难道是我生得太魏了,配不上你?”

  李冠英含恨忖道:“别人污辱了我的子,我为何不能还报别人?”一念至此,狞笑道:“你当真愿意跟着我?”

  孟如丝具他満面怒容,目光凛凛,当真満⾝俱是男子气,与“出鞘刀”的温柔体贴相比,又是一番风味,立刻轻轻点了点头,李冠英道:“你这样的人,见得多了,你若要跟我,我时时刻刻都要骂你,随时随地可以将你甩掉,但你却不能骗我一句,否则你此刻便快滚出去|”孟如丝媚笑道:“我怎么会骗你,我要好好地服侍你…”

  李冠英骂的越凶,她却越觉得这种男子耝犷的味道人,果然将李冠英服侍得无微不至,李冠英终⽇骂不绝口,呼来此去,直将他在陈倩如⾝上所受的怨气,全都发到这却更愚昧的女子⾝上。

  要知世上的女子,若非最最奷狡,便是最最愚昧,聪明的男子永远都不该将此点忘记。

  ※ ※※

  车马飞奔,八条大汉,合乘六骑,方巨木也骑上了马,与展梦⽩并辔飞驰,一面悄声道:“展公子,那⽇在…”他一心想打听“千锋剑”的下落,那知展梦⽩只是冷哼一声闭口不语。

  方巨木讨了无趣,強笑搭讪道:“只奇怪我家粉侯自那⽇之后,也不知走到那里去了,幸好我寻着宮主,否则真说不定要在江湖上流落了。”展梦⽩仍是闭口不语,方巨木无可奈何,自也不能再说。

  车马出城,奔行更急,彷佛要赶路似的,展梦⽩有些奇怪,本想问方巨木可是有急事赶路,但自己方才已将方巨木碰了回去,此刻自也不便问他,只见两旁树木倒飞,地势渐渐空旷,⽇⾊却渐渐偏西,竟已过了向午时分,他饥肠辘辘,渐觉不耐。

  突地面一阵清风吹来,抬眼望处,前面一片天⽔相接,竟已到了烟⽔苍茫的太湖,遥望湖上风帆点点,⽩帆碧波,相映成趣,只可惜展梦⽩心事重重,那有心去领略这天然景致。

  车马又绕湖奔了半晌,那“二宮主”方自车厢中探出头来,指点了两句方向,便道:

  “停下,到了。”

  展梦⽩只见前面林木青碧,竟是一片桑园,繁密的桑林中,不时有许多⾝材窈窕的采桑女子,出⼊谈笑。

  江南少女,本多佳丽,但这些采桑女子,却更是出⾊,那“二宮主”下了马车,深深昅了口气,道:“想必就是这里了!”回首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展梦⽩两眼望天,有如未闻。

  方巨木垂首道:“展公子的台甫彷佛是上梦下⽩。”

  “二宮主”笑道:“展梦⽩…哈哈,你做梦时难道常常梦见李⽩么?这名字倒有趣的很。”

  展梦⽩突地大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目光却狠狠望向方巨木。

  “二宮主”大笑道:“不用他说,咱家自己告诉你,咱家便是萧飞雨,你可要记清楚了。”

  展梦⽩冷冷道:“雨也会飞的么,嘿嘿,有趣的很。”

  萧飞雨笑道:“有趣的很,有趣的很,只是你这⾝打扮,去见我的朋友,就无趣的很了。”

  展梦⽩道:“谁要去见你的朋友?你若有话问我,只管快问,若是无话问我,我便要告辞了。”

  萧飞雨道:“你既是我三阿姨的儿子,我便要好生照顾你,怎么能让你穷成这种样子,岂非丢了三阿姨的人?”

  展梦⽩道:“你要说的便是这句话么?”一跃下马,冷笑道:“告辞了!”微一抱拳,便要走了。

  萧飞雨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便该乾乾脆脆,说话更该如⽩染皂。既不敢过来嗅我,便该乖乖地跟着我,怎地此刻又要走了,难道是怕我么?这样的男子汉,却连咱家都不如了!”

  展梦⽩冷冷一笑,道:“像阁下这样的女子,世上倒也少见的很。”脚步却终于停了下来。

  萧飞两大笑道:“人生世上,自然要做少见的人,否则岂非无趣的很,快换了⾐服,随咱家去见个朋友,咱家到了江南,只不过结了她一人而已,看在三阿姨的面上,说不定我还要替你——”

  展梦⽩面⾊一沉,截口道:“我一句话输了给你,只得等你说完才走,但你问的话我是否回答,可就不定,你若要我事事听命于你,那么我便宁愿食言,也要告辞了。”

  ※ ※※

  言语之间,桑林中已嬉笑着走出一群采桑少女,人人俱是青巾包头,青衫窄袖,其中只有个⾝材⾼挑的云鬓少女,却穿着一⾝雪⽩的轻罗短⾐,被那一群青⾐少女围在中间,有如群妃中的皇后一般。

  萧飞雨目光转动,大喜呼道:“柳家妹子…”

  那云鬓少女却已轻烟般婀娜奔了过来,娇笑道:“萧姐姐你真的来了,我真⾼兴死了…”

  萧飞雨一把拉起她的⽟腕,笑道:“傻丫头,我说会来就一定会来,难道还会骗你,让你⽩等?”

  那少女“嗯”了一声,‮动扭‬肢,娇笑着不依道:“还说不要我等,我已等了好半天了。”

  展梦⽩见这少女眼波横飞,轻嗔娇笑,举手投⾜间,媚态⼊骨,彷佛弱不胜⾐,不知万事俱不在乎,比男子还要狂放的萧飞雨,怎会与这样的女子结为知,看来上天造人,的确奇妙的很。

  那少女不住娇笑,不住轻语,一个娇怯怯的⾝子,几乎都腻在萧飞雨⾝上,有如怀舂‮妇少‬见到情郞一般。

  萧飞雨笑骂道:“我若是男子,真要被你死了。”

  那少女又“嗯”了一声,道:“不来了!”纤手轻轻一打萧飞雨的肩头,扭退了两步,忽地见到展梦⽩,双眉一皱,远远走了开去。

  展梦⽩本未将这女子放在心上,此刻自是神⾊自若,毫不在意,萧飞雨却大笑道:

  “你也嫌他…哈哈,此人虽然不修边幅,说来却可算我表哥哩!”

  云鬓少女神⾊微微一变,道:“噢,你表哥?…”

  萧飞雨笑道:“柳家妹子,你见到男人就皱眉头,看到女孩子反而那么亲热,难道想做老处女么?”

  云鬓少女伸出手指,轻划面颊,笑啐道:“羞不羞,听你,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你呢?你见到男孩子就…就亲热是不是?”柳轻折,以手掩面,曲着⾝子,咯咯娇笑不住。

  萧飞雨道:“我本就是男子,以后你该叫我哥哥才是…”向展梦⽩招手笑道:

  “她讨厌我们男人,我们就偏要在这里住她几天,柳淡烟,你敢不招呼我们?我就…就吃了你。”

  云指少女柳淡烟道:“你吃嘛…吃嘛…我就给你吃。”一个⾝子又向萧飞雨腻了过去。

  笑语之间,已走⼊桑林,一条⽩石砌成的小道,蜿蜒伸展在红褐⾊的泥地上,桑林未尽,前面突地现出一片花丛,万紫千红,竞相吐,香涛花海中,隐隐露出一角红楼,红墙绿瓦,青竹为篱,柳淡烟轻唤一声,两个明眸善睐的粉⾐小鬟,便奔出开了篱门,憨笑人。

  萧飞雨拍掌笑道:“小丫头,你倒真会享福。”

  柳淡烟道:“地方若是太俗,还敢请你这位千金公主来么?”拉着萧飞雨的腕子,随在那粉⾐小鬟⾝后,穿过一条雕花曲廊,栏杆外桃花正,香气醉人,桃花尽头,忽地又见一角飞檐,一道月牙门上,不知是谁写了:“花问小”四字,笔迹丽,亦有如桃花。

  花问小里,更是窗明几净,不着点尘,展梦⽩褛⾐发,徜徉其间,神情仍是十分轩昂,他一⾝傲骨,便是到了深宮內院,也不会自惭形秽,方巨木⾐着虽然甚是华丽,反倒有些手⾜失措起来。

  ※ ※※

  转瞬间柳淡烟便令开了一席精肴美酒,伺候的果然都是些云鬓粉⾐的明眸少女,看不到半个男人的影子。

  那柳淡烟不住与萧飞雨谈笑,对展梦⽩十分冷落,展梦⽩只觉这少女忸怩作态,更是看也看不她一眼,只管开怀饮酒,他酒量本豪,那知萧飞雨竟然也是海量,酒到杯乾,面不改⾊。

  展梦⽩暗叹道:“只可惜她是个女子,别说不定倒可与我结为好友。”忽见厅后转出几个手捧丝竹乐器的少女,丁冬一声,奏起乐曲,又转出几个⾝披轻纱的少女,在堂前曼舞起来。

  曼舞轻歌,肴佳酒美,展梦⽩薄酒微醉,豪气顿生,夺了一具瑶琴,挥手而奏,他本极风流倜傥,丝竹弹唱,琴棋书昼,无有不通,这一曲瑶琴,直奏得四下的粉⾐小鬓,俱都如痴如醉。

  萧飞雨拍手笑道:“不想你倒风雅的很?”自也夺过一具琵琶奏了起来,双音合鸣,声如天籁,柳淡烟眉问的不愉之⾊却更浓重。

  当夜柳淡烟便将这“花问小”让给萧飞雨睡了,看在萧飞雨面上,她也为展梦⽩收拾出一间小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展梦⽩薄酒渐醒,万念俱来,隐约朦胧间,突听边轻轻一笑,4卜4卜241化钝化狂一情人箭240展梦⽩霍然坐起,只见萧飞雨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笑道:“我只当你又烂醉如泥,那知你竟还未睡。”

  展梦⽩道:“夜深人静,你来作什?”

  萧飞两大笑道:“夜深人静,才好说话,你只要莫将我看作夜奔的红拂,而看作闯室的虬髯便是了。”

  展梦⽩只见她一袭青衫,大辫盘顶,目光一片清澈,不噤暗叹忖道:“此人当真是人间奇女。”

  想到自己方才错疑了她,心里反不觉有些惭愧,一跃下,揖手道:“坐下说话。”

  萧飞雨正⾊道:“我只来问你,我三阿姨那里去了?”

  展梦⽩诧道:“你不知道…”

  他方待说出,那知萧飞雨竟也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她只怕已不会回⾕去了,但她若不回去,我爹爹必定难受的很,他老人家学究天人,技绝古今,但就是这“情”之一字,还是放它不下,你若能将三阿姨的去处告诉我,我…”

  展梦⽩突地轩眉怒道:“你爹爹难受,我爹爹又当如何?你们萧家的人,做事难道从不想想别人的么?”

  萧飞雨楞了一楞,展梦⽩道:“我言已尽此,你可以出去了。”

  萧飞雨突也怒道:“你当真不说么?”

  展梦⽩怒道:“请出去!”

  萧飞两双眉一扬,道:“你不怕死么?”

  展梦⽩仰天笑道:“展某出生⼊死,已不知有多少次,你若以生死之事来威胁展某,却是找错人了!”

  萧飞雨叱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怕死!”

  话声未了,已举手攻出三招,这三招看似清清淡淡,却已将展梦⽩退路一齐封死!展梦⽩脚跟一垫,嗖地跃上,左⾜乘势一⾜踢去。

  萧飞雨冷笑道:“这样的武功,…”话声未了,展梦⽩突地双⾜齐飞,一齐踢了过来,虽然全⾝空门大露,但攻势却是凌厉已极。

  萧飞雨出⾝名门,武功虽然精深博奥,但这种不要命的招式却很少见到,当下只得退步避开此招。

  那知展梦⽩一跃下,拳风虎虎,竟着着抢攻而来,他招式虽不甚精妙,但气势却是雄豪已极,这一路拳使得大开大阖,毫无顾忌,直将房中几上的瓶盖杯烛,都震得碎碎落了一地,幸好星月満天,屋中仍甚是明亮。

  萧飞雨守了几招,冷笑道:“你会的只是这些不要命的招式么?”心中却不噤暗叹忖道:“此人倒当真是条不怕死的汉子,世上这种人只怕已不多了。”当下心里不觉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展梦⽩道:“这种不要命的招式,你可使得出来?”

  萧飞雨一怔,展梦⽩道:“这里地方太小,要拚命就出去!”

  萧飞雨冷笑道:“谁和你拚命,我要你的命!”但⾝一拧,人却已掠出窗外。

  展梦⽩嗖地掠出,立在桃花树前,深深昅了口气,大笑道:“无论谁死,死在这里总痛快的多!”双拳一震,便待攻上。

  那知萧飞雨突地叱道:“且慢!”

  展梦⽩道:“迟早都是一样,还等什么?”

  萧飞雨道:“以你这样的人,若是到帝王⾕去学上几年武功,必定能有大成…”

  展梦⽩心头一动,想起自己的深仇大恨,不噤叹息一声,萧飞雨接道:“你若能与三阿姨一齐回⾕,我爹爹必定会将…”

  展梦⽩仰天笑道:“展某若要学武,也已不知有多少次可以学成绝技的机会,你威迫不成,想来利,却也找错人了!”他生倔強,又恨人提起他⺟亲在帝王⾕之事,是以死也不肯说出“萧三夫人已死”

  萧飞雨怒道:“不识好歹的奴才!”一掌拍向展梦⽩肩头。

  展梦⽩大喝道:“谁是奴才?”

  不避不闪,双拳并出,萧飞雨道:“不要命的招式又来了!”⾝子一侧,掌锋直扫展梦⽩脉门。

  那知她一招还未递満,展梦⽩已闷哼一声仰天倒在地上,桃花丛中,人影一闪,柳淡烟婀娜走了过来。

  ※ ※※

  萧飞雨道:“是你…”

  柳淡烟道:“妹子怕他沾污了姐姐的手,只好以一段树枝隔空打了他的⽳道,对付这种人,也只有…”

  萧飞雨面⾊微变,截口道:“‮开解‬她的⽳道来!”

  柳淡烟一怔,道:“我…我错了么?”

  神情娇弱,语声凄楚,萧飞而又觉不忍,叹道:“无论怎样,你也不该暗算别人的呀!”

  柳淡烟道:“反正他也不是姐姐你的敌手,妹子这样做,只不过省了姐姐你一些气力而已,怎能说是暗算?”

  萧飞雨正⾊道:“两人手,胜负姑且不论,但却要打得公正…”

  话声未了,突听一缕悠扬的歌声自桃花深处传来,繁星満天,夜风中弥漫着香气,这歌声却又是那么温柔,萧飞两语声一顿,竟不觉呆呆地听了半晌,幽幽叹道:“想不到你的婢子也能唱出如此动人的歌声!”

  柳淡烟道:“这不像是婢子们唱的。”

  萧飞而微微一怔,只听那歌声自远而近,缓缓而来,彷佛是慈⺟安慰爱子,又彷佛少女在呼唤恋人。

  萧飞雨竟听得嘛了,眉宇间不觉泛起了女的温柔,缓缓道:“不管是谁唱的,都该请此人进来。”

  柳淡烟笑道:“妹子爱的就是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姊姊你不说,我也要请他进来的。”

  只听歌声终于悠然而住,一个娇柔甜美的女子声音轻轻道:“好孩子,这只歌好听么?

  你看,星星这么亮,桃花这么美,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人生不就已很愉…快…

  了…么?”说到“很愉快了”四字,她竟哀哀痛哭起来。

  萧飞雨道:“傻东西,人生既然愉快,还哭什么?”一面说话,自己眼角却也已有了晶莹的泪珠。

  有些人在悲伤时不会落泪,在遇着最美的事却不噤要流下泪来,她不愿眼泪被人看见,轻轻转头来,只见一个⾝材纤弱的女子在夜⾊中缓步而来,怀里却抱着一个十二、二岁的孩子,她明亮的眼睛有如星光一样,但她的哭声却有如夜半令人听来肠断的舂雨。

  萧飞雨眨了眨眼睛,大声道:“这位妹子,你过来,你心里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让咱家替你做主。”

  那少女眼波一转,痴痴地走了过来,那孩子却伏在她肩上不住咳嗽,展梦⽩方才听到那歌声人语,心中已不噤一动,此刻眼角一扫,瞥见了她的倩影,更是心头大震,只听柳淡烟道:“好美的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如此深夜,为什么还要出来,不怕着了凉么?”

  那少女伸手一抹眼,道:“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

  轻轻一拍怀里的孩子:“好孩子,妈妈叫什么名字?”那孩子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全无一丝光采,脸⾊更是异常的苍⽩。

  萧飞雨目光转处,惊道:“好孩子,你受了伤么?”

  话声未了,却见这孩子惊呼一声,挣扎着扑下地来,踉跄奔到展梦⽩⾝前,扑地跪倒,颤声道:“叔叔,叔叔…你…怎么样了?”原来这孩子竟是宮伶伶,而那语声甜美,歌声温柔的少女却是杜鹃。

  ※ ※※

  展梦⽩睁大眼睛,心里也不知是惊喜,是安慰,宮伶伶已看出他是被人点了⽳道,立刻小手一拍,为他‮开解‬,但是她重伤未愈,骤一用力,便又气咳嗽起来,展梦⽩心痛如绞,一把将她抱起,道:“好孩子,你怎地不声不响就跑了呢?你知道叔叔多么想你。”

  杜鹃呆呆地望着他,突然咯咯嘛笑起来,伸手指着展梦⽩,痴笑道:“你!是你原来是你…”

  笑声未了,突地坐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又道:“你抢去了我的心,现在又要把我的孩子抢去么?”

  萧飞雨本是満面惊诧,此刻却然怒道:“好呀!展梦⽩,我本当你是条男子汉,那知你却是个负心的薄情人,把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害成这付样子,你说,你该怎么办,你说呀!”

  俯下⾝去,又道:“妹子,不要怕,有姊姊替你作主,告诉姊姊,那孩子是不是他和你的?”

  杜鹃也不答话,却哭个不住,萧飞雨更是大怒,戮指道:“姓展的,你还是人么?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不好好待她?”

  展梦⽩又急又怒,当真是哭笑不得,大声道:“孩子这么大了,与我何⼲…”

  萧飞雨厉声道:“还说无⼲,打死你!”一掌劈去,此刻她已动了真怒,这一掌満蓄真力。

  柳淡烟冷笑道:“这种男人,打死最好!”

  宮伶伶大惊之下,一把抱住展梦⽩脖子,竟以她重伤未愈的娇弱⾝躯,去代展梦⽩受这一招。

  萧飞雨掌势不住,直拍过去,展梦⽩嘶声道:“你…你敢…”

  那知萧飞雨这一掌到了宮伶伶⾝上,已全无劲力,变成轻轻一拍,叹道:“好孩子,你爸爸没有良心,还要他做什么?”

  宮伶伶悲泣道:“他…他是我叔叔!”

  萧飞雨呆了一呆,突听⾝后风声尖锐,杜鹃已一掌切向她后背,道:“你打死他,我就打死你!”

  双掌翻飞,急攻而至,缤纷的掌影,有如落花一般,強劲的掌风,震得桃花也瓣瓣飞落。

  这一来却使得萧飞雨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愿回手,但杜鹃的武功却非同小可,竟将她得连退数步。

  萧飞雨怒道:“我见你被他遗弃,才…”

  杜鹃道:“谁被他遗弃,你才被他遗弃了呢?”

  萧飞雨怒道:“放庇!”一掌回击过去!

  展梦⽩虽然満腔怒火,満腹心事,此刻却也不噤暗暗好笑,当下大喝道:“萧姑娘住手!”

  杜鹃道:“没关系,让她打死我好了,今生今世,你不会爱我,来生你难道还不爱我么?”

  宮伶伶又挣扎着下地,道:“姑姑,我…来…帮你…”⾝子却已倒在地上。

  萧飞雨出手两招,心里也渐渐分清这是怎么回事,道:“住手!”

  杜鹃道:“谁住手,你打死好了。”

  萧飞雨更是哭笑不得,道:“谁要打你!”

  杜鹃道:“你打他就是打我!”

  此刻方巨木等人俱已惊动而出,见了这等情况,人人俱是大为惊奇,展梦⽩顾着宮伶伶,已无暇去管别人,但宮伶伶一见方巨木,却又不噤大呼道:“就是他:就是他将我爹爹骗去那里的!”

  ※ ※※

  方巨木见了宮伶伶,面⾊亦不噤一变,道:“宮姑娘…你…你爷爷呢?”脚下情不自噤,连退数步。

  宮伶伶放声大哭道:“我爷爷被你们骗走了,你还要问我,还我爷爷来,还我爷爷来…”

  喊声悲切凄惨,萧飞雨听了,更是莫名其妙,却又偏偏被杜鹃不要命地住,她不能真个出手,只能连声怒喝道:“你疯了么…你疯了么?”又道:“方巨木,这孩子的爷爷被谁骗了?”

  方巨木楞在当地,作声不得,桃花林中,当真是成一团,桃花狼籍満地,柳淡烟心中暗叹倒霉,却地无可奈何。

  另听宮伶伶哭声渐弱,原来她竟又伏在展梦⽩肩上晕了过去,展梦⽩惊怒集,暴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大喝,有如霹雳一般,杜鹃一怔,果然停住⾝子,却又坐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萧飞雨嫂地掠到方巨木⾝前,厉声道:“谁骗了这孩子的爷爷?”

  方巨木道:“是…是…”

  萧飞雨反手一掌,打了方巨木个耳刮子,道:“快说!”

  方巨木道:“是…是花大爷!”

  萧飞雨一怔,道:“花飞?这孩子的爷爷是谁?花飞为何要骗他?又将他骗到那里去了?”

  方巨木期期艾艾,展梦⽩大声道:“他爷爷便是“千锋剑”宮锦弼,他老人家已被花飞害死了!”

  众人心头俱都一震,要知“千锋剑”宮锦弼在武林中声名非同小可,萧飞雨顿⾜道:

  “这…这是真的么?”

  突地桃花林外又响起一声暴喝,竟比展梦⽩方才的喝声还要強猛十倍,众人耳鼓一震,有如半空中打下个霹雳,直震得桃花又自缤纷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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